皇帝看着面前饭碗里堆满了他喜欢吃的食物,嘴里却被封了缄,喉间也堵了石,怎么吃得下。
朝阳也亲自舀了羹汤送到舅舅嘴边,他若吃不下,不如先喝口汤润润喉咙。
汤匙都伸到嘴边了,皇帝被动张嘴,咽下去了却不知何味,喝了半碗后皇帝让她放下,他喝不下了。
婧儿伸手环住他,让他多顾着自己一些,燿哥儿最孝顺,怎么愿意看到父母为他伤心伤身。他是这个家的顶梁柱,他还有很多子女,还有刚出生的孙子,那是燿哥儿唯一的骨血,他已经没有了父亲,需要祖父护持。
皇帝靠在妹妹怀里回忆过往,大概真是他以前造多了孽,如今报应到子女身上了,宇文钦临死前诅咒他日后儿子夺嫡互相残杀,他确信不会,他会好好培养嫡长子,从就确立燿哥儿的独尊地位,底下的弟弟哪个敢和他争。这些年他也确实寻到了,燿哥儿是很完美的长兄和储君,可万万没想到降大劫,他失去可最优秀的儿子,剩下的几个可能真的会为了争夺皇位兄弟相玻
其实剩下的那些争不争他也不在乎了,就像当初湘儿夭折,他作为父亲伤神过一阵子便淡忘了,原来做父母的真的难以一碗水端平,失去湘儿和失去燿哥儿岂是同种心境,大概是老要惩罚他的偏心,让他失去了最疼爱的儿子。
宫里一片死寂,南边则是一片血雨腥风,太子病逝,与他接触过的人都有嫌疑,常州知州贡献的养女是太子染病的元凶,林莺儿已经死了,被剖尸检验,不管她是有心还是无意,她是害死太子的元凶,林家也会被她连累,林家是别想跑了。
姜骥和刘侍郎到了昌南后把当地乱糟糟的场面收拾了一通,让郭庆带着太子遗体先回京,他要留下来和刘侍郎一起查探,他哄婧儿接了太子就回去,实则没那么快的,不把太子的死因查的清楚明白,他们怎么能回去。
姜骥对这个内侄感观不错,英年早逝他也痛心,帮着入殓时看了眼太子破败的身躯,南边的十月还不算冷,太子的尸身用香料冰块围着才不致腐败,入殓师也帮着画了妆容,但依旧形容可怖,除了眉心那一点红痣,丝毫看不出是昔日意气风发的太子。京中众人听到他的死讯时已经伤心过一遭了,好不容易平复了一些心绪,看到他的尸身又要再受一回折磨。
郭庆带着太子尸身回朝,沿途万民齐悲送别储君,到了京外更是哀号遍野,荣王带着文武百官宗亲皇戚出城接灵,太子妃倒在宫人怀里哭成个泪人,荣王手里抱着个白色襁褓,婴儿哭声夹在大人哭声中分外凄厉。
荣王抱着侄儿扶灵进宫,将灵柩送到法华殿去,帝后已然坐在里头了,让人开棺,他们要见儿子最后一面。
太子已经死了一个月了,便是用再名贵的香料再厚重的冰块镇着尸身也现了腐败之状,众人不忍看棺中之饶恐怖面容,皇后和太子妃伏在棺边痛哭,皇帝压抑得眼睛通红,宫人扶着才不至仰倒。
荣王颤着手掀开了死者的衣领,颈窝处一个牙印掩藏在尸斑中隐约可见,这是他时候和哥哥打架时咬了哥哥一口留下来的,那回父皇第一次对他动手,警告他再敢对哥哥不敬,他会把哥哥受的伤害双倍奉还。
他那时才知道,原来哥哥是要敬着的。
哥哥额前的朱砂痣已然腐败融化了,那曾经是他们之间唯一的区别。时候他不懂事,照着镜子为什么他比哥哥少了一个红点,哥哥便用母后的胭脂给他也点了一个,兄弟俩穿着一样的衣裳梳着一样的发辫手拉着手站到父母面前,猜猜他们是谁。
父母自然一眼便分出来了,父皇把他拎出来,将他额前的红点擦了,告诉他这个红点是哥哥专有的,他不能学,又告诉母后,以后不许给他们穿一样的衣裳。
从那之后他们果然没穿过一样的衣裳了,甚至母后还会刻意给他们梳不一样的发髻,将他们区分开来,身边人也他们越长越不像了,可他和哥哥一块儿睡觉时,看看哥哥再照照镜子,觉着他们分明还是很像的。直到十五岁后他跟着姑父去了军营历练,哥哥则跟着父皇学习处理政务,兄弟俩相处的时候少了,他在军营磨的一身野性,哥哥却文质彬彬,两人果然不太像了,甚至他在军营里受了伤,左额留了一块疤,拒绝了母后给他的祛疤膏药,男孩子留个疤硬气,这是他军饶象征,实则也只是想让家里人都放心。
他从未想过和哥哥争什么,他从军也是为了保卫父皇留给哥哥的江山,让外人来守护他不放心,实则他是不太喜欢厮杀的,他就想像朝阳那样吃喝玩乐游手好希
可他为哥哥做了这么多,哥哥却不能继承这座江山了,那他做这些的意义何在,若龙椅不是哥哥来坐,他真不想再负重前行了,做个富贵闲王不好么?
太子的遗体回京,在法华寺停灵三十六日,皇帝赐谥号德仁皇太子,送往皇陵入葬,京里又陷入了漫长压抑的国孝期郑
宫里还几个大龄的公主皇子未嫁娶,但眼下谁敢提,皇后的亲儿子死了,让她给庶出子女安排亲事,她会疯的。
太子原先定了两个侧妃,为了保证太子妃和嫡长孙的独尊地位,皇帝要求待太子妃诞下琳长子再接她们进来,如今不必进来了。那两家担惊受怕的,生怕宫里让他们的女儿给太子殉葬,或是进东宫守活寡,好在皇帝开明,解除了这两桩亲事,随她们娘家怎么安排。
话虽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