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辆车的里面是怎样一种情况,他不知道,也不想知道。
……
再次回到悦椿,言焓走在空空荡荡的地下停车场,忽然发觉,甄暖其实很有勇气,这样空旷幽暗的地方,一个女孩也敢来。
也果然是社会经验不足,太傻,太傻。
他推开工具室的门,痕检员们全低头在勘测,气氛憋屈而沉闷。
天色晚了,又避了光,屋子里黑漆漆的,地上放眼全都是血,经过特殊处理在黑暗中散着触目惊心的荧光。
地板上一滩滩一条条,墙壁上也四处飞溅着。
甄暖胖胖的栗色雪地靴倒在门边,绿色的围巾,浅蓝色的软呢大衣,白色的毛衣t恤全碎了,散落在各处。
言焓在门口站了几秒,终究没进去,拉上门退了回来。
他插着兜沉默无声地走回地面,笔直地在台阶上站了一会儿,走下一级坐到地上,掏出一根烟点燃。
他坐在北风和烟雾中,望着沉下来的天色,一根接一根地抽烟。
关小瑜提着勘察箱出来。
见言焓坐在门口,她擦擦红红的眼睛,走过去,鼻音很重地说:
“我问了最先找到甄暖的交警。他说……甄暖裸着上身趴在地上,身上都是伤,头上也有多处钝器伤……腹背还被捅了几刀。可……手里还抓着阮云征的鞋子。”
“嗯,知道了。”言焓低头,把烟摁灭在台阶上。
关小瑜擦擦眼泪,刚要走,想起什么又说:“队长,有一件很奇怪的事。”
“说。”
“潘盼和孙琳的dna序列是一致的。”
言焓没动。
“她们两个是失散的双胞胎。”她说完,又揉揉眼睛,跑开了。
言焓沉默,玩着手里的火柴,又点了一根烟来抽。
苏雅从远处走过来,坐在他身边:
“阮云征说了,他……到一半,被甄暖拿锯子……伤了那里。他震怒之下,拿锤子砸她的头。可能打了四五下。等她不动了,又听到几个交警喊甄暖的名字。他扔了锤子要逃。但……”
苏雅别过头去,忍住眼泪,
“甄暖抓着他的鞋子不放他走,他就……就捅了她两刀。”
言焓眯着眼,缓缓吐出一口烟雾,看它消散在风里。
“苏雅,你现在别和我说这些。”
“我……”
“别说话。”他盯着夜色,“苏雅,别说话。你让我想说脏话了。”
苏雅心如刀割,眼泪哗地落下来,可他仍是不看她,不为所动,只有侧脸寂寥。她捂住脸,低低地哭:“对不起,言焓,你怪我吧。怪我不该呛甄暖,激得她这个时候来现场。怪我不专业。怪我……”
“不怪你。”言焓低下头,摇了摇,“怪我。”
“怪我不该让你进一队……也不该让她进c-lab。”
……
天黑如墨。
开车回去的路上,联络员给言焓汇报:“言队,甄暖现在还在手术室。”
“嗯。”
言焓关上对讲机,打了个电话给老白,“林老师和秦姝手头上没事,让她们两个去医院看看。其余人继续坚守岗位,一切等结案再说。”
“好。”
他抬手挂掉电话,却看见通话记录的下面几行,还有甄暖的名字。
车窗外夜色流淌,言焓靠进椅背,拧起的眉心松不开了,耳朵里的声音也挥不去。
当时,他握着手机,在甄暖的那一声惨叫之后,还听到了很多别的声音,有阮云征断子绝孙般的嘶吼,还有很多。
比如钢铁砸在头上沉闷却清脆的声响,比如刀刃刺进身体那似泼水似裂帛的诡异声音,又比如,女孩口齿不清,气若游丝地一声:
“……千斤顶……”
她终究是找到了那“真正”的凶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