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就这样默默地走了许久,当赭犸车队经过一个四周无人的拐角时,走在最前面的魔野突然停住了脚步。由于道路狭窄,笨重的赭犸基本无法并行,紧随其后的赭犸车都只能不明所以地跟着停了下来。魔野心里自有打算,因为这段路是整个索砻城中距离斗兽场最近,却又很少会有人经过的地方,只有让祭司和西流在这里下车,才不容易引起萨瓦敕人的注意。但他也知道,从现在开始,无论如何也瞒不了身后那些同行的半血人了。
“怎么突然停下了?”后面的伊索探头问道,不知为何,他心里忽然有些不祥的预感。
魔野缓缓回头,望向身后另一辆赭犸车上的伊索,神色复杂地说了声“对不起!”。
随即,就在伙伴们满眼困惑的注视下,魔野绕到身旁这辆赭犸车的后面,像下定了决心似的,毫不迟疑地掀起了遮在后门上那张防潮的帘子。很快地,身裹斗篷的西尔文祭司和西流,就从这辆载着物资的大型赭犸车上跳了下来。半血人霎时惊恐万状,一声也不敢哼,只能目瞪口呆地杵在原地。但西尔文祭司对他们的震惊视若无睹,下车后只是若无其事地对魔野轻点了一下头,当即便带着西流迅速地离开了。
隔了好一会儿,伊索才终于找回了自己的意识,立即破口质问:“魔野,你是疯了吗?”
同行的十几个半血人也纷纷围了过来,用责备的目光望着魔野,惊魂不定地问道:“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未待魔野回答,情绪激动的伊索忍不住又指责道:“你竟敢窝藏昨夜闯入城内的异族人,要是被萨瓦敕人知道的话,肯定不会放过我们的,你会害了所有的人!”
不能怪他们反应如此激烈,其实任谁都会这样,魔野知道。尽管他们不曾与流光人有过任何接触,但在这些原住民的观念中,流光人是既危险又凶残的异族人。况且,地位卑微的半血人原本就是为了生存,才冒险渡海来到西大陆的,好不容易才在萨瓦敕人的统治下获得一线生机,为了保住唯一的容身之所,他们不得不战战兢兢地生存。因此,半血人是无论如何也不敢背叛萨瓦敕人的,更何况还是窝藏异族人、协助异族人闯入都城这种毫无疑问将会触怒萨瓦敕人的事情。
魔野早已做好了心理准备,知道自己现在所做的事情,可能得不到半血人的谅解,但他并不后悔,不管他愿不愿意,他的血液与灵魂都做出了选择。了解身世之后,他根本无法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族人被困在斗兽场里受尽折磨。当然,他也不想做出任何伤害半血人的事,因为正是这些半血人,将他从一个小小的婴孩抚养长大。魔野的心情从来也没有如此沉重过。但无论做出怎样的解释,都无法挽回已经发生的事实,他心甘情愿地承受他们的责备。
望着昔日曾经一起在生存的道路上奋斗过的伙伴们,魔野恳切地说道:“有太多的事情,我一时也难以解释,只希望你们继续带着这批物资去王宫,并主动告诉萨瓦敕人,就说发现我原来是个冒充莱佩濂人的异族人,这样就足够了。接下来,萨瓦敕人自然会联想到所有的一切,断然不会将此事怪罪到半血人头上。”
随即魔野便转了身,但刚走出两步,他又回头嘱咐道:“还有,送完物资后,你们就赶紧离开这里,索砻城今日恐怕不会太平。”
说完之后,魔野再次深深地望了曾经的伙伴们一眼,未等惊讶的他们有所回应,便飞快地离开了原地。他再也不能留下来了,因为萨瓦敕人迟早会察觉到,异族人是匿藏在半血人的赭犸车上被带进来的。但是,倘若他能尽快离开半血商人的赭犸车队,萨瓦敕人就不会轻易怀疑其他人有什么异心。接下来,自然会将所有的矛头,都指向他这个在“适当的时机”突然从半血人商队“消失”了的、在体型上也很容易令人起疑的新异族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