默谛·博罗心里十分清楚,若非因为这些流光人的救助,他现在可能根本没有命站在这里,旁观地上那个奄奄一息的伤者,思考着一些毫无见地的问题。但幸好还能及时反省,于是他立即抛开所有的成见,怀着对一个落难之人应有的恻隐,蹲下身来,仔细地观察了一下伤者,随后推测道:“这个人很可能是都隆的奴隶。在东大陆,给奴隶戴上桎梏的国家虽然不少,但在左脸烙上奴隶印记的国家却只有都隆一个,况且这里又是都隆的边境。他指尖上的血迹仍然很新鲜,脸上的伤口还淌着鲜血。依此看来,恐怕是在逃亡途中,自己亲手撕掉了脸皮上的烙印。”
“嘶——想想都觉得生疼——”堤沃德不禁搓了搓自己的手臂,咬紧牙关倒吸了一口冷气。
未来·苏卡兰纳默不作声地望着地上的伤者,心中却是震撼不已。那人本来就已经伤痕累累,连命都快保不住了,居然还能狠心地撕掉自己的脸皮!究竟是怎样的憎恨,令他连对待自己都能如此的冷酷?未来不由得感到后背开始隐隐作痛,只可惜那幅由毒药染成的图画早已深入血肉,并不是仅仅撕掉一层表皮就能解除痛苦的,否则,他或许也会毫不犹豫地撕掉背上的纹身吧?
“什么是奴隶?”听了默谛的话,那个火焰般的孩子突然好奇地问道。在那双红宝石般透澈的眼眸中,不时地会出现几道彩虹色的光芒,如流星般一闪而过,令人惊奇不已。
应该如何向一个幼小的孩子解释什么是奴隶呢?不知道他是否能明白?默谛不得不认真地思考了一下,他尽量省去那些附有残酷色彩的词语,然后以一种自以为很和蔼的语气,向孩子解释道:“奴隶,就是失去了家国和自由的人。”
孩子果然不明白,接着问道:“什么是家国?”
“家,就是共同生活的眷属所居住的地方;国,就是王族们所统治的疆域。”
“在王族所统治的疆域内,眷属共同生活的地方就是家国?”孩子确认般地问道。
“没错、没错,真是个聪明的孩子!”默谛点头道。
“奴隶是没有任何眷属的人吗?东大陆所有的地方都是王族统治的疆域吗?”孩子又问道。
默谛想了想,说道:“虽然奴隶的孩子自小就要离开双亲,长大以后几乎都会成为王族的士兵,但严格来讲,应该也算是拥有血缘眷属之人吧。东大陆的每一方土地,当然都属于各国王族所有。”
“既然他们和血缘眷属共同生活的地方,都在王族所统治的土地上,那不是也有家国了吗?你为何还说他们是奴隶?”孩子不解地问道。
“呃……”一时间,默谛竟无言以对。孩子只不过是将他的解释倒过来一问,便是矛盾重重了,在孩子的观念里,“奴隶”这个概念显然是不成立的。默谛不由得为难地望向了西尔文祭司,其实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何会向祭司求助,或许只是本能地希望,能够从异族人口中获得一些自身局限的思维所想象不到的见解吧。
“你是对的,他不是奴隶。奴隶,是把自己的灵魂囚禁起来的人。”西尔文祭司拉过孩子的手,俯首望着地上那个奄奄一息的伤者,与其说是为孩子解释,倒不如说是在回应默谛的期待,他能看得出这个莱佩濂人对异族文化观念的好奇心。“那些镣铐确实曾经禁锢过他的四肢,但真正向往自由的人,是无论如何也囚禁不住的。”
不知过了多少天,当桑无睁开眼睛时,首先映入眼帘的,是一对闪耀着青蓝色光芒的眼眸。拥有那双狭长而美丽的眼睛的人,及时感应到了他苏醒的意识,低头看了他一眼,面容十分温和。桑无不曾被如此友善的目光注视过,他以为自己还身在睡梦中,也许是回到了他所遗忘的幼年时期,被拥抱的感觉竟是如此的温暖而安全,真希望永远都活在这个梦里……想着想着,桑无又情不自禁地闭上眼睛,再次陷入了昏睡。
仿佛睡了很久,朦胧之中,阵阵清香随着一股微凉的风,从桑无脸上轻轻拂过。这次是真的清醒了,因为他已经能够清晰地感受到伤口所传来的疼痛了。但他并没有立即睁开眼睛,先是凭感觉推测了一下现在的处境,昏倒之前所发生的一切,正慢慢地从记忆中苏醒。
那时,他只顾拼命地跑,身上的伤痛越是清晰,就越加坚定了他向前奔跑的意志。一直跑,跑到摔倒,跑到感觉不到双腿的存在了,他又用双手接着向前爬,当他爬到连自己的手也感觉不到了的时候,他还是没有放弃。即便累到连眼皮都睁不开了,他的意识依然清明无比。
在意识深处,他其实仍在狂奔不止,尽管身体实际上早已无法动弹,连睁眼的力气都没有了。前方总是漆黑一片,根本分不清白天还是黑夜,也不知道自己究竟这样盲跑了多少久。
忽然间,一束金红色的光芒,骤然射入了漆黑的世界。桑无也不知道突然哪来的力气,一下子就伸出了手,紧紧地抓住那束光芒,然后使劲地撑开眼皮,拼命地申述着自己的愤恨,祈求得到救助。
“是谁将我抱在怀里?气息中弥漫着清新纯净的芬芳,令人无比安心……”伴着心中的疑惑,桑无缓缓地睁开了眼睛,绚丽而温和的青蓝色的光芒,霎时照进了他的眼眸。“啊,这是我见过的最美丽的颜色……”
“醒了?”
清泉般的声音缓缓流过桑无的耳畔,他感觉自己被包裹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