改道穿行大漠,兴许不是个好主意。
不知何时起,放眼不见一丝绿意。遍地黄沙堆积,酷热难敌。
商队中人无不筋疲力尽,汗流不止。一身皮肉下的油脂都要被炼出来似的,耶律胜只觉自己已是瘦如柴、皮包骨。
此刻,他们怨天尤地,却不敢道半句南爷的不是。
原本湛蓝晴朗的天空,渐渐变得阴沉。
黑云蔽日,恐有异象。杨琪如是想,她心中的不安越发强烈。
安隐见她如此执着仰望天空,也循着看去。
西北边黑压压的一片乌云滚滚而来,他心中一喜,不由惊道:“莫不是要下雨了!”
这消息无疑是一则喜讯,在商队传开,不少人因此展颜欢腾。
接下来这一幕,让他们如何也高兴不起来——
他们所经的沙丘之后,陡然冒出三十来个黑衣人,个个黑布遮面。他们策马狂奔而来,一看便知来者不善!
安隐猜想,这批人马恐是这一带的沙匪。
惊诧之余,他还觉无奈。莫不是临行前少烧了两柱平安香,才得来老天报应,叫他们接连险象环生。撇去刺客、细作之事不说,继土匪之后,又叫他们碰上了沙匪!
好端端的行商之旅,如今反成了亡命之徒。
沙匪停在商队前方不远处,拦住了他们的去路。
安隐拍马上前几分,却也没敢靠近他们。对他们行了江湖之礼,他依旧抱拳不放,并谦和的高声道:“我们去京里做些小买卖,还请各位大爷行个方便,给我们借个道!”
沙匪不作回应,为首的冷声命令:“女人孩子留下,其余格杀勿论!”
见他们亮出兵器,不由分说便策马杀来,安隐于慌乱之中大喝一声:“护驾!”然后不顾轻重,将马背上的杨琪丢出重围。
好在地上是绵厚的黄沙,杨琪被掷落时并未感到特别疼痛。
生死关头,必有较量冲突。
商队中人训练有素,在安隐那一声“护驾”之后,便手持兵刃于南爷的马车前一字摆开。
安隐出手最为迅速,他左右两手齐动,两枚飞镖划空而出,直直的刺入对方两人胸膛的要害。
那两人眼一瞪,便跌下马背,葬身黄沙中。
安隐故技重施,然而对方并不像方才那样猝不及防。他又甩出两枚飞镖,一枚被人躲过,另一枚被人挥剑打落。
待安隐再要飞出柳叶镖,已是不及。一沙匪向他挥剑而来,他忙抽剑抵挡。近战之下,他的飞镖神技并无用武之地。
耶律胜英勇善战,他挥舞大刀,大喝一声“杀”,便率先策马冲入敌腹。他左挥右砍,威风八面,眨眼间便夺了对方三人性命。
他势若吞天噬地的猛涛骇浪,如上古凶兽化身,狂性大发,所到之处必见血光,新月刀下必然伤敌人性命。
对方合二人之力,才勉强将他左臂划伤。
血染衣袖,耶律胜竟也不叫一声痛。他眉头一拧,越战越凶,打得两个对手眼露惧色,就连他们的马也畏避不止、频频后退。
韩飞不善骁骑,他借着灵活的身手越到敌人背后,再跳上马背,也轻轻松松抹了对方几人的脖颈。他行动矫捷,灵若飞燕。待人追来,他左闪右躲,愣是被抓捕不着。
即便如此,对方也并非不堪一击。他们一路砍杀了数人,同样将商队元气大伤。
兵戈交接,生死搏斗,双方实力可以说是不相上下、难分伯仲。
杀声一片,血溅当场的人越来越多。杨琪第一次亲眼目睹如此鲜血淋淋的场面,那么残酷无情,那么栩栩如生。
她眼前一道翠影掠过,定睛一看,是南爷从车内飞身而出。
他稳落在沙匪首领前,一身苍翠锦衣,势若破竹,形如巍峨。
见他出现,安隐紧绷的脸上不由浮现出一丝笑意。南爷出手,会大大增加他们的胜算。
他们只顾兵戎,却不见灰败的天空之下正有一股波澜壮阔的强风朝他们席扫而来。
杨琪察觉有异,便爬至沙丘之顶远眺观望。她被那越来越近的汹涌之势,吓得失魂落魄。
沙暴来了!
沙暴来了!
她在沙丘上连喊数声,无奈她气力软绵不足,声音脆而不响,并未传入那些浑然不觉大难将至的人们的耳中。
杨琪奔下沙丘,中途崴了脚,身子一歪,顺着斜坡滚了下去,一直到了修罗场中才停住。
她灰头土脸,爬起身时,入目尽是横尸、血如红莲,不免心惊胆战。身前是兵,身后是戈,左右是尸首挡路,她吓得手足无措,怔在原地。
这一刻,她好想放声大哭!
杨琪忍住泪水,更将涌在喉头的委屈吞咽至腹中。她急声高呼:“沙暴来了!沙暴来了!”
她周围的人,无论敌我,闻声后都停下手中的动作,抬头向天边望去。
果不其然,天色阴霾,似有吞噬一切的洪水邪物作怪,平息静听,尚有震耳欲聋的闷啸声越发靠近。
在场之人,有些千军万马之前不曾怯步的,见沙暴逼近,却纷纷丢兵弃甲而逃。
大风起兮,黄沙飞扬。
人马惊慌,乱作一团。
沙暴来临,无处躲藏。
杨琪被风沙迷了双眼,刮疼了脸颊。她只觉自己身如飘零的落叶,被狂风席卷上天。
她正苦叹自己红颜薄命,生死由天了去,心中了无求生欲。然而她腕上一紧,整个人被捞入强有力的臂膀里。
无奈黄沙漫天,她并没看清那人的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