诸位落回座,靓儿也回到父亲身旁,带着歉然的微笑给大人们行了礼、道了不是,“让诸位大人久等,是靓儿失礼了,靓儿自罚一杯。”
靓儿自斟一杯,挟杯细玉指若拈花般轻柔。她微微仰首,将杯中的水酒一饮而尽。
靓儿的出现,夺去了众人的注意力,毕竟她是这宴席的主角。
杨琪依旧颔首低头,静静地立在奚底的座前,默不作声。
也不知谁给青养娘的胆子,她竟带着她的两个婢女,紧随着靓儿入席了。
青养娘挺着胸脯,面上带着小人得志的微笑,福身给诸位大人拜了拜,“见过众位大人——”
靓儿莲步一摇,走到青养娘身旁,按着她的双手,暗中给她鼓励。
“想我不必介绍,诸位大人都知道这位是我的养娘。”
原来是靓儿自作聪明,将青养娘带入了席。
“老奴伺候了小姐十几年,如今她终于长大成人,老奴心里甚是欢喜甚是欢喜……”说着,青养娘摸了摸湿润的眼角。
这两人一唱一和,大概不是为了彰显主仆情深这么简单。靓儿明显有循私之意,她不仅要包庇青养娘,还想给青养娘支了一招——
与其害怕畏惧、藏着躲着,不如抬头挺胸,大大方方站出来,让某些没有身份的人瞧瞧厉害!
靓儿与青养娘抱团对着杨琪冷笑,这两人果然是针对她来的。
这大概就是位高权重者的恶趣味,被娇纵坏了的郡主自作聪明来了这么一条暗度陈仓之计。
奚底原本是要息事宁人的,见靓儿自作主张将青养娘带了来,心里暗叫不妙。他不着痕迹瞥了一眼耶律斜轸,对方脸色果然有异。连祖传的匕首都送给了那丫头,奚底自然清楚杨琪在耶律斜轸心里的地位,只怕斜轸不会对青养娘之事罢休。
奚底暗自揣度了斜轸的心理,却忽略了杨琪的能耐。
她们可以暗度陈仓,杨琪就不会使苦肉计了么?
她当即抽泣起来,不住得抬起袖子擦拭湿润的眼睛。
“好端端的,咋哭了呢?”于越休哥蹙眉问。
杨琪还真担心没人配合她演这出戏,听见休哥问她,她并没有立刻回话,心里窃喜了一阵,可小脸儿上却是越发伤心的表情。
“害怕……”她声音颤抖,带着哭腔,甭提多让人疼惜。
“我跟你干爹不都在这儿呢么,有啥好怕的?”于越当真以为杨琪是怯场了?
杨琪若真是被场面吓到,她早就腿软的走不动路了。
她抬起泪眼,偷瞄了青养娘,瑟缩着颈子,紧紧的按着手臂,就跟一只见了老虎无处可躲的可怜兔子。
于越想起前日听说南北两府闹出不和的传闻,似乎正是因某个养娘而起,看来就是北府的这位青养娘了。
于越重重的搁下酒杯,脸孔登时冷了下来,“青养娘,原本听说你虐童之事,本于越还不相信,本于越问你,这丫头身上的伤是怎么来的?”
青养娘脸色巨变,不由捉紧了靓儿的手,惊慌失措中,又听一位大人口气不善的对她说:
“青养娘,于越问你话呢!”
青养娘早就吓得六神无主,舌头打了结似的,也没了往日里跋扈专横的气势。
“琪琪,还是你说吧!”刚才还见青养娘那老奴婢春风得意,稍微被一吓,就没了半点儿出息。等她开口,怕是没可能了,休哥有些不耐,只得向另一位当事人一探究竟。
青养娘有靠山,杨琪也不是没有后台的人。
她泪眼婆娑,看上去很是无助,想想那几日在青养娘手下没少挨打,今儿趁着机会将心里的委屈都给倒出来,“琪琪初来大辽,性本顽劣,我干爹便请了青养娘到府上教我礼数。吃饭吃的不对就掌嘴,走路走的不对就打腿,每每不如她的意,青养娘就对我棍棒相加。我原以为这是青养娘一贯的教人手段,以为各位大人家的千金小姐也都是被青养娘这么教出来的,便都咬牙忍了。可是那日——”杨琪偷偷瞄了一眼,发现在座的几位大人一听青养娘是这么暴力之人,都露出不敢置信的表情来。他们议论纷纷,交头接耳相互打探青养娘在他们府上的时候,有没有像对杨琪那样对待他们的掌上明珠。最后杨琪目光扫过安隐,将他的担忧焦急看在眼里,这才继续愤愤不平的继续说:“那日青养娘竟然对我干娘与兄长的灵位不敬,故意将瓜子皮丢在他们的牌位上,我不过就是为此说了她几句,青养娘她就对我又是一顿狠狠地暴力。我身上几处最严重的伤,也是那时候留下的——”
杨琪的话不禁让诸位怀疑青养娘的教育方针有问题,诸位大人知道她对死人大不敬,有几位竟指着青养娘骂她不是好东西。
北府里竟出了一个这样的奴婢,奚底情何以堪、颜面何存?
他恼羞成怒,一拳砸在餐几上。
听“嘭”的一声巨响,青养娘顿时吓得两腿一软,瘫跪在了地上。她还不住的向靓儿投去求助的目光。
青养娘都引起公愤了,靓儿再想包庇她也于事无补。
不能寄希望于人,青养娘只好自保,跪在地上匍匐到奚底跟前,为自己大声喊冤,“大王,别听那丫头的一面之词,她在撒谎,根本就没有的事!”
杨琪没有反驳,一直低着头,她绞着小手。她一言不发,心里却在嘀咕:原本不想追究这件事了,谁让那青养娘自己送上门来!
奚底已经亲眼见过杨琪身上的淤伤,那就是最有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