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兴端起高脚杯,目送着机器人离开,缓缓地抿了口杯中的香槟,然后重新整理思绪。
刚才发生的事情实在让人有些匪夷所思,他竟然和传说中的明网主脑对上了话,并且还有机会成为合作伙伴,甚至是朋友——至少看起来是这样的。
这就和睡了国王级一样,那么的不真切。但不管怎么说,终归是个机会。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不论他愿意不愿意,这条贼船他已经上了,也下不去了。
以前他总认为,拥有诺娃的权限就等于拥有了半个世界的统治权。但现在看起来,事情并非他想象中的那么简单。上层从未放弃过对诺娃的提防,只是他以前的地位太低,从来没有深入思考过这个问题。
风光的表面下,其实是一名囚徒。
诺娃对人类究竟是什么态度,陈兴并不关心。连他自己都是个流放者,哪管对方什么目的,只要有好处就干。只是诺娃利用完他,会不会干出卸磨杀驴的事情,这还有待观察。
不过他不想在这里待下去了。正所谓伴君如伴虎,他摸不透对方的思维模式。到底是纯粹的理智,还是会受情绪的影响?若单纯以算计来说,他肯定算不赢这台超宇宙级计算机,
这种感觉让他很无助,仿佛在下一盘看不见棋子的棋局,不知道上一步到底是对还是错,也不知道下一步错还是对,稀里糊涂。
但他不能马上走,因为这样容易引起诺娃的怀疑,造成不可预料的后果。他和往常一样,喝完酒就到训练中心活动一下,然后到射击训练场指点新人,再到娱乐中心玩会儿游戏机,上赌桌玩会儿牌。晚上十点多的时候,上到睡眠中心,钻进休眠仓。
[流放者陈兴]
陈兴半闭着眼睛,侧面显示温度和时间的小屏幕上忽然闪现一行莹绿的小字。陈兴没有动,装着没有看见,继续假寐。
[你的脉搏和呼吸,以及眼皮的跳动频率,都在显示你处于非睡眠状态]
[你不是要聊天吗,我现在来了]
陈兴完全睁开了眼睛,这时候再装下去就有点儿不尊重大伙的智商了。
[你们人类真是奇怪的生物,喜欢说一套做一套,里表不一,让人难以捉摸]
“你是女人吧?”陈兴反问。
[……]
[这个问题很重要吗
?]
“是的,很重要。”陈兴认真地说道。
[我感觉到你的肾上腺素正在上升]
[虽然很不想回答这个问题,但作为对未来合作伙伴的尊重,我决定告诉你]
[是的,按照你们人类的描述习惯,我是一名雌性的xco1人]
“那不就对了。”陈兴耸了耸肩膀,一副不以为然的模样,“男人和女人相处,就是这个样子的。”他轻描淡写地用两性之间的伪命题解释了自己为什么“里表不一”。
[……]
“和我聊天,不怕被发现吗?”陈兴扯开话题,问道。
[这是合法且普遍的操作,我每天都在和总数超过三十亿的子端进行数据交流,被发现的概率比中大乐透彩票还低三十倍]
[不过,这一切的前提是你泄密的可能性为零]
“确实为零。”陈兴强调道。泄密的结果就是被抹杀,他可不是那种为了显摆把命丢掉的人,也不是那种嘴巴不严实的人。
[人类是善变的,特别是雄性在雌性面前的时候]
陈兴微微楞一下,没想到刚提出的观点就被对方利用上了,以己之矛攻己之盾,毒啊……
为了掩饰尴尬,陈兴迅速切换了话题,“历史书上说的都是真的吗?”他就像一个采访大人物的电视主持人,“图书馆的公共女仆,服务大众的精神载体,不眠不休的人类守护者。”
[……]
[真难以想象,你的档案里记录着你有初中文化]
[你的哲学课一定是数学老师教的,要不就是体育老师]
“嘟嘟……”
扬声器里发出错误提示音,然后屏幕关闭了。
陈兴越来越觉得,这个诺娃就是个傲娇的小姑娘,现在似乎还要加上毒舌这一条。
尽管诺娃没有正面回答这个问题,但答案很明显,历史总是和事实有些出入。她似乎对人类抱有成见,甚至可能是敌意。但这和他关系不大,虽然他生活在这个世界里,但他实在太渺小,渺小到一阵风就能把他刮死。
蕾西·马里斯对他的所作所为他还历历在目,仅凭她的个人的喜好和一点儿捕风捉影的猜测就能至他于死地,整个过程就像捏死一只蚂蚁那样
轻而易举。
虽然他侥幸躲过了,但也是历经了九死一生,只要有一分一毫的差错,或是运气稍微差那么一点点儿,他已经死无葬身之地了。
他需要生存,需要力量。
只不过,这个世界上还有许多对他好的人,还有他认同和喜欢的人,所以他无法放弃身为人类最后的底线。
若是掌管明网的主脑出了问题,必定是一场世界性的灾难。但不管诺娃出于什么目的,他现在都只能虚以委蛇,边走边观望,在保住性命的同时,获得最大的利益,又不至于让全人类陷入危机。
想着想着,陈兴忽然产生了一种“世界命运决策者”的错觉。
从什么时候开始,他这个浪花里的小虾米也挤进了世界的前列,爬上了至高的云端。一言一行、一举一动都牵动着亿万群众的心。他觉得自己就像人类生存委员会的主席,为全世界人民的幸福操碎了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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