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45年8月5日,周六,大明帝国历弘光元年闰六月十四。
一辆马车行驶在明珠岛市郊的林间大道上,向着西南方的内陆而去。平坦的碎石沥青道路两侧是郁郁葱葱、湿漉漉的热带原始森林,偶尔会有一两辆重型板车装载着来自郊区农业垦殖场的各类物产从马车旁错过。
一年四季都无人过问的野芭蕉树挂着沉甸甸的果穗在车窗外徐徐后退,高大的热带乔木架起的树冠几乎遮掩了半个天空,林间道路的气温居然还有那么一丝凉爽。
车厢里,一身笔挺华美陆军军官制服的邓嘉强正用一只手支撑着下巴,依在车窗看着风景,年轻秀气的脸上带着一抹若有若无的玩世不恭的微笑。
邓嘉强的对面,端坐着一位身穿普通大明衣裙的少女。一双手放在身前,揉着一方丝绢,身子紧绷,神情十分拘谨,或者说是明显的胆怯。
“说了只是来兜兜风,你那么紧张干什么,还怕我吃了你?”耳边似乎传来了少女紧张的呼吸声,邓嘉强将目光转回车厢,轻轻笑了声,“我记得你是明天晚上的夜班吧?今天是我难得的休假期,就陪我走走,到时候送你回去。”
“小女子知道……”少女的脸刷地一下就红了,头放得低低的,似乎生怕让对方看到自己窘迫的表情。
“上次说到哪儿了?”邓嘉强坐正身体,顺手摘下车厢壁上挂着的一个军用水壶,递了过去,“青州驼山的风景,还是青州的蜜桃?”
少女小心地接过对方递来的水壶,轻轻抿了口里面香甜的果汁,又赶紧低下了头:“是说到青州驼山的昊天宫和巨佛……娘亲曾带小女子去上过几次香,现在还记得清……”
一问一答,车厢里的尴尬沉闷气氛渐渐散去,偶尔邓嘉强一声惊诧赞叹或是迷糊不解,还能引发少女的轻笑,邓嘉强的心情也从之前的烦闷不适中平复过来。
眼前的少女,就是邓嘉强曾经和任兴忠、吕玉舟在明珠市商业街某家酒楼里遇见的女招待,当时还被邓嘉强不分轻重地调戏了一把。
随后的日子,邓嘉强不止一次光顾那家酒楼,还指名点姓要求那位姓方的少女招待负责包间服务。有时候几人同行,但更多的时候,却是邓嘉强独自一人。
邓嘉强被华美木业集团董事会主席邓明权收养的时候,还不到一岁。可以说在邓嘉强成长的岁月里,表面上和其他华美权贵家庭的亲生子女没有什么两样,丝毫感受不到任何旧有记忆的束缚。
邓嘉强的养母,或者说是邓明权的第一任妻子,是最早一批从大明迁来的难民户,在邓嘉强进入邓家之前就给邓明权生了一个女儿,算是邓嘉强的姐姐。可惜的是,就这一次生育,邓嘉强的养母就患上了严重的产后体虚病,然后失去了继续生育的能力,不过几年就香消玉殒。随后邓明权又娶了一位更加年轻漂亮的东方妻子,然后为邓嘉强生下了几个弟弟妹妹。
邓嘉强和第一任养母在一起的时间很短,短到连对方的模样都记不清了。他虽然是名义上的邓家最好外,和继母的关系却很冷淡,尤其是几个弟弟妹妹出生后,家庭内部关系更是充满了各种微妙的紧张。
邓嘉强上小学的时候,偶然间从庄园总管和仆人们的私下交谈中偷听到了自己的身世。原来自己并非父亲的亲生子,难怪自己和父亲的外貌没有任何相似度,也由此理解到了继母对自己态度冷淡的根本原因了。
邓明权是一位典型把心思放在家族事业上的野心勃勃的男人,而且性格比较急躁,用他曾经说过的话来总结:华美木业集团并非国内独树一帜的企业,要生存并保住企业地位的话,就必须抓住一切有利机会和条件,来扩张集团的地盘。
也正是如此,邓明权对家庭子女的管束或是教育就乏善可陈了,家里的一切几乎全是年轻妻子在把持。但妻子和养长子的关系不融洽,却并没有引起邓明权的重视。或者说,在邓明权的内心,当初收养邓嘉强也仅仅是一种在穿越众内部的积极姿态而已,这个孩子将来如何,对家庭未来的重要程度甚至还远不如第一个亲生女儿邓嘉仪。
之后,邓嘉强被父母送到了遥远的海州青城市读书,直至大学,回家和父母相聚的次数也是屈指可数。多年来和父母家人形同陌路的生活感受,造就了邓嘉强表面阳光洒脱,但内心桀骜而孤僻的性格。
和苏家的苏方玮、严家的严书明一样,还在就读仓储物流专业大三的邓嘉强终于选择中断学业加入军队。一年半的军校短期培训后,邓嘉强以一名少尉后勤军需官的身份加入了国防军东方旅,来到了明珠岛。据说就连这份职务调令,都是父亲邓明权幕后托人安排的。
临行前,邓嘉强终于从庄园一位老仆人那里得知了自己的生母信息,一位被荷兰人贩子从遥远的东方贩卖来的山东青州籍寡妇。登上北美之后因为途中健康恶化,加上水土不服很快就去世了,襁褓中的邓嘉强随后不久被带到了邓家。
从那时开始,邓嘉强就有意无意地私下接触一些东方故事或传闻。当来自山东青州的方姓少女出现在眼前后,邓嘉强更是充满了一种浓烈得难以表达的亲切感。
到了明珠岛不过几个月,邓嘉强就收到了家里的电报,得知了三件大事。
第一件大事,就是姐弟感情最深的姐姐邓嘉仪嫁人了,远嫁到了海州海门市。姐夫是新华化工集团董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