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北面的浦贺水道上,一艘全身上下钉满各种不靠谱厚实木盾的幕府江户水军关船(一种中小型快船)正在巡逻,而在江户湾的更深处,还坐镇着一艘安宅船(一种大型重甲战船),如同漂浮在海面的“大楼房”一样威风八面。
载运着满足江户城贵族和平民生活的荷船(一种以运货为主的小型船)在江户湾里来来往往,每每遇见江户水军的巡逻关船,商人或水手们都不得不匍匐在甲板上,以最大的礼节来表达自己的卑微。
忙碌的沿海贸易支撑着日本统治中心的繁荣,无论是渔民还是商人,都不太可能去关心遥远深海中可能发生的变化,对远方的惊涛骇浪保持着祖辈流传下来的始终如一的敬畏。
1646年5月18日,周五,清晨。浦贺水道的南方海平线上,一支舰队渐渐冒出。
完成一次南向巡逻,正打算掉头返回江户湾的幕府关船上,几个带着斗笠的幕府小兵连连揉着眼睛,似乎有点不敢相信自己看到的一幕。
慢慢地,南方来的陌生舰队终于展现出较为清晰的轮廓,那一溜淡淡的煤烟和鼓涨的雪白风帆十分明显地与当地人常见的渔船划清了界限。
“哦……是南蛮船……他们过来了!快啊,摇旗号!快去报告松平大人和三浦大人!”
甲板上的幕府小兵们一阵目瞪口呆后,连滚带爬地朝身后船楼跑去。不多时,在一个幕府水军头目的指挥下,关船的船楼上一个小兵开始向远方的海岸要塞和江户湾内方向拼命摇起了一杆长长的信号旗。
报警的信号首先通达了一艘小早(一种船型更小、机动性更好的小关船),然后小早又挂上了一副奇怪的信号旗,向海岸要塞传递信息的同时掉头向江户湾内返航。
而在浦贺奉行所的海岸要塞上,收到水军信号后不久,烽火台就腾起了烟柱,紧接着一个精瘦的矮个子中年幕府官员全身披甲,带着几个随从走上一栋木制高楼,举着“南蛮筒镜”眯着一只眼细细查探起来。
松平五郎勘右卫门忠信,是当今江户德川幕府中的老中(辅佐幕府将军的最高官员)松平信纲的一门。本来只是一个在历史上默默无闻的出身卑微的旁支,却在三崎奉行所成立后,被松平信纲推举成为了奉行官,可谓也沾了蝴蝶翅膀的光。
“嗯,是南蛮船,他们不是应该前往长崎吗?不过,现在‘泊期’也未到啊!”
泊期,就是指德川幕府在闭关锁国后专门为前往长崎的荷兰商船定下的进港期限,通常为每年的七月二十日(依然采用的中国农历),而完成交易后,又必须于十月二十日前离开日本,而且数量也严格限制为一艘。
除此以外的任何时间段,胆敢靠近日本沿海港口的外国商船,都算是违反幕府锁国令,可以采取“无二念打退”(毫不犹豫的开炮)措施强行驱逐。
松平忠信看了半响,嘴角扭了扭,一脸的傲气与不屑。不过镜头中那艘雪白色漂亮得让人目眩的最大一条船,还是让他心里微微一跳。
“给正木大人传信,让江户水军前来支援。如果(南蛮)有什么无礼举动,那就用大炮好好告诫一下他们才行!”
看起来威风凛凛杀气腾腾的南蛮大炮就放在身边,但小兵们可没权力随便玩弄的,一听奉行大人将要执行“无二念打退令”,早就耐不住心痒痒的小兵们当即就扑到了炮位上做准备。
抬火药桶的抬火药桶,操炮杵的操炮杵,塞炮弹的塞炮弹,在松平忠信的注视下,十几个罗圈腿是忙了个不亦乐乎。
“平太,多放点火药,就能打远点吧!”满脸麻子的小兵在建议。
“佐助,等会让我点火好吗?”另一个脏兮兮的小兵也在凑热闹。
不多时,江户水军的几艘小早纷纷在浦贺水道完成了集结,于此同时,一艘更大的关船也慢悠悠地开到了警戒线后方,和小早一起组成了一个水军轮型阵。
……
……
荷美葡三国联合舰队,旗舰“爪哇号”。
望远镜里,浦贺水道西侧的三浦半岛最南端的海岬和小岛上还是一片郁郁葱葱的绿影和斑点般的岩石绝壁,几乎看不到什么人影,而通往江户湾的水道海面,则显得乱哄哄的,几艘小渔船是拼命往湾内躲,而若干较大的则慢慢开出水道。
虽然从香港岛算起,到江户湾的最短航程只有不到1500海里,但三国联合舰队出发后就一路走走停停,还在琉球“观光”了大半个月,所以出航一个多月后才抵达江户湾。
离开琉球群岛后的海上航行是极其无聊的,当联合舰队的三国官兵看到陆地的时候,无论是华美海军官兵,还是葡萄牙或荷兰人,一个个都急不可耐地涌到了船舷边。
“布隆克先生,我原以为这里看起来会和科罗曼德尔(印度东海岸地名)一样原始无聊……那座小岛看起来很平坦,我们可以靠上去。”
荷兰东印度公司任命的远东军事事务官拉斯穆森少将放下了望远镜,指着北面略偏西的宫川湾,鼻腔里不屑地哼哼着,仿佛对这次前来日本讨说法的军事行动并没有多大兴趣。
比起这种大部分时间都飘荡在海上的行动,拉斯穆森似乎更喜欢在爪哇岛上和那个狡猾的万丹苏丹麾下的土著战士玩捉迷藏,或是在马鲁古群岛教训那些胆敢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