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说是谁送来的拜帖?”
英国公夫人正和几个儿媳靠着叶子牌打发漫漫盛夏的下昼时光,听闻仆妇的禀报,一脸的惊喜怎么也掩不住,她把叶子牌往桌上一扣,不待仆妇应答又再追问一句:“真是学士府的舒娘子?”
那仆妇连忙讨好:“可不是舒娘子遣了陪房送来拜帖,说是明日要来拜会老夫人和大夫人,学士府的仆妇还特意说明舒娘子是有事相商。”
英国公夫人便笑道:“这可好了,前儿个国公爷还说沈阁老似乎对咱们两家联姻的事又生迟疑,这回连原因都不曾暗示,国公爷心里焦急,正不知往哪方面用力着手,没想到舒娘子竟然主动前来商会,我看这件事应当是十拿九稳了。”便把脸冲着韩夫人:“你快回一封帖子,措辞定要热情,允请舒娘子光临。”
不想韩夫人却道:“媳妇倒是介怀学士府三番五回的拖延,分明不大乐意这门婚事,且玞哥儿的年岁也还未够十六,并不用急着议亲,莫不再等等看,这两家要成姻好,最要紧的就是你情我愿,媳妇上回在太师府的宴集上遇见舒娘子,试探她的态度,分明是不大情愿的。”
她这话音刚落,弟妇蒋夫人便是冷嘲热讽:“从前大嫂可不是这样的态度,分明对这门婚事很是热心,怎么瞧着珠哥媳妇有了身孕,放心珠哥儿到底有了后,便想着玞哥儿未来的媳妇又不一定要高门出身的贵女了,这会子就开始挑剔起沈家的态度来。”
不待韩夫人应对,英国公夫人便蹙起了眉头:“老二媳妇这话说得,是在指责你长嫂偏心珠儿冷落玞儿?玞儿难不成不是你嫂嫂十月怀胎所生?真真荒谬。”但也并不赞成韩夫人的想法,规劝道:“太师府尤其是舒娘子的态度确然不那么痛快,但他们是女方,要急切切的就一口答应了,也显得太掉价。且沈五娘是舒娘子的长女,可谓舒娘子的掌上明珠,给长女议亲,自然也是要格外谨慎的,当年珠哥儿因为身子不好,婚事上只能低娶,珠哥媳妇虽说贤惠孝顺,到底在持家之能上有所欠缺,日后少不得弟妇帮衬着应酬持家等等事务,舒娘子在这方面是满京女眷的佼佼者,她亲自教养的女儿也当然是处处妥当的。”
韩夫人只好应是,这天却是满脸的愁容,回去后就和心腹徐妈妈倾吐:“要玞儿没那病症及恶习,这门姻缘自然是上好的,可我总是担心……这样瞒着学士府,别说万一沈姑娘嫁进门后有个好歹,就算玞儿一直克制,他有痫证的事迟早是瞒不住枕边人的,这病症眼下虽不常发,到底是……谁也拿不准玞儿日后的子嗣会不会也不健全,学士府一旦知道咱们隐瞒了这么要紧的事,还不知得闹出多大风波,我怕这不是联姻,反而是结仇。”
“夫人的担心确然有理,可这件事国公爷和世子爷已经拿定了主意,夫人又能奈何?且别说世子爷及几位老爷,就连夫人、舅老爷和几位姨太太,谁也没有身患痫证的病状,奴婢想着……七爷这病症应当也不是从胎里带出的,或许不会损及后代呢?又讲七爷的恶习……从前不也是能够克制的,伤不着身边
人,就是这一段儿因着世子爷的拘束,不让七爷再去魏国公府,才至于屡屡发作危及身边婢侍,又自从出了芸香的事故,世子爷不也做了安排,七爷一旦发作,会立即前往别馆,哪里至于等沈姑娘进了门,七爷会加害七奶奶。”
徐妈妈不提此话还好,韩夫人听后只觉得心慌气促:“净文她们几个,都是最本份不过的婢女,她们的名儿还是我挨个改的,没想到……竟然都落得惨死的收场,尤其净心净守,报的是恶疾暴亡,连尸骨都被火化了,净文的死,我现在还瞒着她的老子娘,都不忍问姜熊,是不是也……她在我身边服侍一场,情份不同寻常,若连她都落个尸骨无存,我这满身的罪孽怕是迟早会被天谴,哪一日闭了眼,阴朝地府里得受尽油煎刀剐的罪罚。”
“夫人快别这样想。”徐妈妈沉默一阵,自己也是一声长叹:“也不能怪世子爷狠心,人死不能复生,世子爷并不是没有喝责七爷,但也确不能因为几个婢女的死,就眼看着七爷身败名裂吧,净心净守两个,虽是外头买的丫鬟,并不一定得报恶疾暴亡,报个风寒或能留下尸骨,可她们两个的尸身,一看就不能是病亡的,世子爷这样决定也是为了以防万一,不是就连顾姨娘……最终也是一把火,这样看来,世子爷到底不曾色令智昏,还知道夫人要比妾室之流贵重。”
主仆两不知道,这时屋子里并非只有她们两个,就在她们身边儿,渠出冲顾纤云一挑眉头,顾纤云脚下甚至一个趔趄。
“顾姨娘是太高估了自己的份量罢了,我是妻她是妾,但我也是看来比她尊贵体面罢了,世子爷眼里,妻妾其实并无两样,我是他的脸面,责任是替他生儿育女上事公婆,比如一件华丽的外衣礼服;顾姨娘呢,就好比贴身的里衣,要让他穿着舒适。总归妻妾在他看来都是物件,既没了功效,更或者让他难受了,都是随时可弃的衣裳,不怕找不到新衣替换。”
“夫人……”
“不是我作践自己,是我能够正视事实,我早看穿他是个无情寒薄的人,但顾姨娘却执迷不悟,只怕顾姨娘到死,还以为是我加害的她,她不知道她的行为已经危及了世子爷的利益,她以为世子爷抓住了我的把柄,就会毫不犹豫休妻将她扶正,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