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山落红应不语。
无情客冷冷地看着倒在地上,倒在自己剑下的有情人,目光中没有一点颜色。
“他是真无情?”
这是有情人死前最后所想的。
紧接着,他的眼前开始浮现以往的一幕幕时光,太子李冶的赏识,初悟剑意的欣喜,鸩杀太子的痛苦……
回忆淹没了他的泪水。
这就是有情剑。
无情客抱着婴儿,倒提着剑,一步步走向临微谷中正艰难向外爬去的韦容容。
脚掌与地面摩擦发出的声音,每一声,都像丧钟,敲在韦容容的心头,死亡与生存,在韦容容心中早有定数,要不她如何会抛下皇后的尊严,以最耻辱的姿态,爬出谷外呢?
剑锋反射阳光,晃了韦容容的眼。
一柄冷冽的剑,横亘在她面前。
“不要……不要杀我,我可以给你任何想要的……”
说着,韦容容扯下了自己身上沾满灰尘的华服,在无情客眼前显露出自己似白玉无暇般的胴.体。
尽管她的脸,已经毁容,但仍然难掩其国色天香。
“我不会杀你,但我会毁了你的一切,让你用后半生去赎罪。”
无情客冷冷打断了韦容容的求饶,对她的胴.体视而不见,还剑入鞘,抱着婴儿,走出临微谷。
他准备做一件事情,还清太子李冶人情的事情。
虽是山上人,但立谈中,生死同,一诺千金重仍然要坚守。
山下人叫诺言,山上人叫因果。
失去了美貌的韦容容,也会成为家族的弃子,天道循环,报应不爽。
犹如厉鬼的韦容容,在无情客身后撕心裂肺的哭喊着,但她
没有任何要寻死的意图。
这就是人。
有情人的剑,孤独地倒在主人的身边,在风沙雨雪的侵蚀下,成为废铁,尘封在记忆中,再没人会想起,直至它长满荒草。
未成山上人,便是山中草。
风萧萧人渺渺,逃不过催人老的快意刀。
三个月后,武周国权臣韦笃行遭人刺杀,三百精锐铁骑尽数死亡。
同月,武帝重润遭人袭杀,武道一二境侍卫御林卫,折损近千人。
武帝重润自降封号,求助于北泉王朝,白石城主金刚骷手奉命出手相救。
同月,武周国政变,武王重润被一青山境剑客击杀,金刚骷手亦遭重创。
武周国自立,新王乃是宫墙内的女子,自封天后。
这些都是后话,能做得皇帝的女子自然不会是寻常人物,但是真正看得出事物本末的,却知道,幕后的,绝对不会这么简单。
九洲五海之内的气运争夺,莫不在中土神洲那座学宫里的书声里,变得浅显。
太上道宗不出世,法墨两家被学宫压制,纵横蝇营狗苟,这方天地能与学宫一较高下的,就只剩下能撼动一国武运的兵家。
风雨仍旧未停,王易呆呆地瘫坐在雨水中,方才的故事,姑且称之为故事,走马灯一般,在眼前闪过,却又仿佛真正经历过,有种莫名的悲哀和愤恨在心中郁结,说不清楚。
无情客没有上前,他清楚,既然有人选择下了这盘棋,那么,棋子的生死,或者说是这个少年的生死,早就不再自己的掌握之中,与其做无用功,倒不如真正做好自己的事,毕竟鲲鹏洲扶摇府,自己也是有着押宝钱的。
良久,王易站起身,他心中此刻有着诸多疑问,为何故事里的那个婴儿跟自己长得这般想似,那个华贵女子又是谁?而自己到底是谁?
而就在这时,无情客走上前去,对着依旧在迷茫的王易冷冷开口道:“想知道你心中疑问的答案吗?”
等闲平地起惊雷。
王易如同抓住了救命稻草般,抓住无情客的衣袖,急切开口道:“我想知道,你告诉我啊,你告诉我!”
无情客依旧冷漠:“想知道答案,就须得有代价,世间没有如此好事,杀了自己仇人,再来此找我。”
王易低着头,似乎在衡量着什么,双肩不住地颤抖,很快,又镇定下来,仿佛下了一个很大的决心:“好,我去!”
无情客嘴角上扬语气依旧冷漠:“我说的,是一个不留。”
“好!”
王易咬着牙,狠狠回答道。
说罢,便失魂落魄地向着坟地外走去。
无情客不由得一阵感慨,这等轮回糊弄人的手段,果然还是那些秃驴有一套,只是个简单的幻术舍利,便足以将一个少年心中的恶意全然引起,这可当真是鬼蜮一般的伎俩。
而就在这时,一个老者从雨中走来,点点滴滴中,昂首走来,却不曾沾染丁点儿雨水。
“原来你也在这里!张宗泽!”
老者正是传授王易《承意拳》的张姓老者。
天下十位大宗师境界的武夫之一。
张宗泽看着无情客拿在手中把玩的幻术舍利道:“看来,你们当真是要在老夫头上动土啊,这森罗天下何时成了你们扶摇府的天下?”
无情客道:“你也不是在布局博弈,你我不过是高下之分,但最后的结果,却没什么不同,别把自己看得如此高尚,呵呵。”
“那就别废话了,来做过一场吧!”
拳意骤然释放!
雨水纷扬炸开。
而西塘镇上的一处豪华宅邸中也传出了一连串的哀嚎惨叫,还有婴儿的哭声,分外凄厉。
无情客的目的,已经达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