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爷,纪大夫真是您舅舅!”杜庞赶紧上前,把这两天发生的事情林林总总地叙述了一遍。
原来,那天杜庞亲眼看到李攸烨爬上群芳阁楼顶,他在下面守到三更半夜,不见李攸烨下来,喊了几声也无人应,正着急着不知如何是好,陈越却从对面的酒楼里奔了出来,直入群芳阁。原来他呆在酒楼喝酒,目光一刻也未停地看着对面楼顶上的那个人,见她最初还动来动去,可是到了后来,竟一动不动了,心里暗道不好,就赶去救人。进了群芳阁,也不管什么人在场,在一片惊叫声中,三下两下爬上了楼顶。自然这事也惊动了雅阁里的两人。
李攸烨一直昏睡不醒,口里鼓鼓囊囊叫着“不要”,像是进入了梦魇,陈越问下面的人要了绳子,把李攸烨绑在背上,背了下去。李攸烨当时的状况,身上一阵冷一阵热,任你怎么叫,她都醒不过来,权洛颖和拨云唤她也不应,杜庞吓坏了,几个人焦急成一团,就要带人去找大夫。陈越见好多人在场,就千叮万嘱杜庞把人带回客栈,他自己驾马去找纪别秋。
陈越出身江湖,江湖人自有江湖人的敏锐直觉,他觉得纪别秋这人不平常,就暗暗留心打探他的来历,并把汇总的消息禀报给了江后。起初江后也只是怀疑,于是便调集了神佑年间刑部档案,寄来一份纪秋龄的画像,凭着画像,陈越能看出现在的纪别秋还有纪秋龄当年的影子。
他快马加鞭地赶到医馆,见了纪别秋,只说了一句话,李攸烨有难,那纪别秋二话不说就提了药箱赶来。到了客栈,下马的那一刻,陈越突然握住纪别秋的手腕:“纪大夫和纪秋龄到底何干?”
“我就是纪秋龄!”得到最后的确认,陈越并没有松口气,反而加了加手上的力气:“那好,待会纪大夫务必要慎重,里面是您的亲外甥!”
纪别秋不明白他为何会有那样凝重的眼神,一直到为李攸烨诊断时,他才算明白过来。原来如此,这真是惊天的大秘密了。纪怪胎捏着李攸烨的脉搏,复杂情绪一时难以用语言表述,他本以为自己已经够离经叛道的了,没想到在这条路上,他的外甥已经甩他好几条街了。
纪怪胎哪里知道,就在他为自己外甥诊断的这段时间内,自己已经在刀尖上滚了无数个来回。陈越见他施针开药面色始终如常,才把戒心暗暗放回肚里。根据江后的指示,找了个间隙,把事情的来龙去脉给他说了。不出意料的,纪怪胎听后脸上只露出些许讶异,随后,又像个半仙儿似的捋了捋胡子,向他问这问那。都是些外甥长外甥短,啰啰嗦嗦的,陈越知道的就说,不知道的就吭两声,总算把这位过于热情的怪胎打发了。
二人对李攸烨的身份心照不宣,这其中的关系厉害纪别秋已经很清楚,面上仍做寻常诊治,心下却有了分寸。
李攸烨听杜庞解释了大半天,知道了大概,她并没有急于探明纪别秋当初是如何逃脱出来的,而是抓着他的手,焦急地问:“舅舅,你有没有娘亲的画像,或者说娘亲的模样,你还记不记得?”她想知道梦里那个人到底是不是娘亲。
“画像?”纪别秋回忆了一番,当年纪府被查抄,所有东西都被搜了去,后来朝廷为纪家平反,又把东西退了回来,现在那些东西大概都堆在纪家公祠呢,或许里面会有,他问:“你找你娘的画像做什么?”
李攸烨把方才的梦境大体说了一番,而纪别秋露出无比震惊的表情。
“怎么了,舅舅?”李攸烨心跟着一下子提了起来。
“你先别急,听我慢慢说!”纪别秋先推手稳了稳她的情绪,长长地吸几口气,一脸郑重地把自己知道的事情,一件一件细细讲与她听。
先讲了李攸烨这突如其来的症状缘由,李攸烨听了大为震惊。原来在纪家,纪母和纪为霜都有过这种近似于梦魇的失魂状况,纪别秋还清晰地记得,纪为霜臆梦时,口中不停喊着,爹娘不要,那种惊恐的叫声至今想来仍让人心悸,李攸烨当时那种晕厥、梦呓、身体忽冷忽热的表现,和当年纪为霜发症时一模一样。纪别秋考证过纪家先人里并没有人出现过类似症状,后来,他又往母亲家追考,得知纪母的母亲,他的外祖母,也曾有过此症,因此他总结,这可能是一种传女不传男的症状。不能说这种症状是一种病,因为纪母和纪为霜当年醒来,除了最开始出现短暂的失忆,身体上没有出现任何不良反应。这也是为什么他说李攸烨可能失忆的原因。纪别秋把这种症状称为臆梦。至于为什么会有臆梦的情况,他目前还不得而知,但是,据他所知,臆梦的女子醒来后无一例外,会忘掉梦中发生的事,甚至对现实世界也会遗忘大部分。而李攸烨这次臆梦醒来,非但没有失忆,更记清了梦里的情境。这让他不可思议的同时,又让他止不住心惊胆颤!
他犹记得当年爹娘被判了斩立决,被官兵押走时,他从妹妹口中听到的那种惊魂的喊叫。那种叫声和她在臆梦里发出的恐叫简直一模一样。在当时的混乱状况下,纪别秋无法去仔细琢磨这件事,等到一切平静下来,他再回忆,那中间的巧合,使他几夜梦回都从惊悸中醒来。当年纪为霜在臆梦时到底梦到了什么,现在已经无从可考,他唯一确定的是,妹妹的每句叫喊都一个字一个字烙进他的脑海,无时无刻不再提醒他,那场臆梦和后来纪家的毁灭,或许存在某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