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着张同的语气,似乎事情甚是严重,顾黎总算从那只大铁锅里抬起了头。
“什么事?”
“藏云之前来找我的时候,给了我一样东西,是当年纳兰留下的。”
一听有关于纳兰,顾黎也严肃起来。
“什么东西?”
关楚虽然听了故事,但毕竟没有真正接触过纳兰,故而他的感受不深,只是对于纳兰的故去,他本能地表达了难过,在听到纳兰的弟弟曾经来送过东西,他也禁不住认真对待起来,希望自己能在某一处帮上忙。
纳兰藏云给的东西,其实也是一本簿子,只是这本簿子上面的东西,并不像周先生给的那两本名录一样具有针对性。
那本簿子上,是纳兰做验尸官那几年里,通过实地经历和案卷调查,编纂而成的一本案件还原,附带破案过程以及至关重要的尸体解剖过程,这是纳兰希望能留给后世的东西,只是到底没有编纂完成。
原本藏云一直怀疑,这本书明明没有编纂完成,为什么纳兰要把书给他。后来才明白,原来对于林露白和陈锦之的计划,他大概早就有所察觉,只是苦于没有证据,又以免他中途查证的时候出事,故而先将书给了藏云。
可谁又能知道,那一面竟然是最后一面呢?
藏云是无声无息来的,走的时候,也没有跟张同打招呼。
纳兰护了他这么久,他能替纳兰做的事,唯有将他留下来的少之又少的东西,交给他曾经亲近的人。
张同,就是这个人。
只是,至今为止,他们仍不知道那个叫藏云来樊县找张同的黑衣人,是谁?
一开始的时候,张同以为是顾黎,可看顾黎那样子,他根本不知道藏云会来,那会是梅侍里的人吗?
张同拿着那本纳兰留下来的书,花了几天时间将每个案子都看了个详细,里面有几个案子牵扯到吴直敦及其门生,还有一些是与吴直敦关系密切的官员的案子,而这些案子里面的大多数都被压了下来。
里面涉及到的参案官员,无不是受了贿赂的,若是圣上要严查,定会发现其中蛛丝马迹,从而将吴党一网打尽。
朝廷之上,最忌讳便是结党营私。
只是,吴直敦的人脉几乎网络整个朝廷,再加上长孙雉一死,几乎没有谁能拦得住他,李泓之韬光养晦,暗中将梅侍接管了过来。
这些年,顾黎帮着李泓之处理了不少腌臜事情。
地方上的官员,正在神不知鬼不觉之中被一个一个替换。
这些事情,细水长流,宛如春雨滴滴洒落在不起眼的角落里,润物无声,只待一朝。
“没想到纳兰就算走了,还能给我们留下这些东西。”顾黎嘴巴里的肉已经忘了嚼,他更想念纳兰了。
“这本书,放在我这里,不如放在你那里来得作用要大。”张同虽然舍不得,但为了大局,还是将书递给了顾黎。
顾黎将那块肉咽下去,看着张同好一会儿,才伸手接过,轻轻摸了摸书皮,将其塞进了怀里,贴身放着,说道:“我会让人带回京城去。”
张同点点头,没说话。
此时,他们已经没什么胃口吃东西了,只是觉得这好日子应当快来了吧,等了那么久的雪都已经下下来了呢。
章九晟走后,并没有如他们所想的去了红豆台,反而步子一转,去了百世堂。
带着一身风雪,章九晟跨进了百世堂的门槛。
这天下雪,有好些年纪大的体弱的都受了寒,坐在百世堂里,等着章齐烨开药。
因为天冷,又临近过年,章齐烨心好,让那些在百世堂坐堂的大夫都先回去准备过年去,自己则一个人顶在百世堂里,还好,还有几个无父无无处过年的药童陪在他身边,帮忙抓着药,不然光靠章齐烨一个人是真当忙不过来。
看他这么忙,章九晟也很自觉地自己搬了个凳子坐到一边去,也就只有在章齐烨这里,章九晟浮躁的内心才能得到几分安稳和平静。
周身都弥漫着浓郁的中药味,还有一些病人压抑的咳嗽声,章九晟捧着一杯热茶静静看着,神思也渐渐不知道飘到哪里去了。
那一年夏天,知了趴在树干上嘶哑着嗓子叫个没完,章九晟还小,他都忘了那时候他几岁了,反正跟在关楚后头满大街惹祸闹事。
弄了一身泥和汗水回到家里,发现家里多了一个男孩子。
大大的眼睛,长长的睫毛,面色蜡黄,瘦骨嶙峋,身上的衣服也看着像是好几年没换过了,大概是那种洗了穿穿了洗来来回回就那么一件的。
不过令人奇怪的是,他并不脏。
小小的章九晟其实并不排斥家里有陌生人,但是突然出现这么个孩子,而且虽然看上去好像还比自己小那么一点,可危机感往往就来源于性别,面前这孩子如果是个女孩子,章九晟定然安安分分的,可偏不赶巧,是个男孩。
当时章九晟第一反应就是,这不会是自己爹在外面生的吧?
可再看家里,安安静静,桌椅板凳完好无损,意味着他那个大户人家出身的娘亲并没有大发雷霆,那这就很奇怪了,这孩子是谁家的?
两个孩子,隔着十几步路站着,眼对眼互相看着,一个锦衣华服,虽然脏了,一个破布烂衫,虽然洗干净了,打贵公子和乞丐的区别仍然在这个时候完美体现。
正当章九晟纳闷着自己爹娘去哪儿的时候,章辞和章夫人就从一旁的小房间里出来了,身后还跟着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