距离樊县千里之外,京城之内,龙椅之上,李泓之斜靠着椅背,半眯着眼假寐,身前环肥燕瘦,坐的坐,站的站,弹琴的弹琴,跳舞的跳舞,皆是巧笑倩兮,美目盼兮。
常玉候在门外,世人说,伴君如伴虎,的确如此。
屋子里莺莺燕燕的笑闹声,即便是关着门,他也听得一清二楚,可那些令人心痒难耐的声音里,却没有李泓之的。
“皇上……”一名舞姬扭动着不堪盈手握的腰肢,欺身上前,一双玉臂刚攀附上李泓之的肩膀,却在下一秒被他不动声色地拂开。
李泓之的双目忽而睁开,眸中闪过一丝精光,那舞姬本就站在他面前,愣了一愣,以为是自己眼花,遂揉了揉眼,再看过去,却见他还是先前那般浑浑噩噩,迷蒙着双眼也不知在看谁。
不多时,一个小太监弓着背,低着头,双手插在宽袖里,急匆匆前来。常玉看到他,眉头一皱,往前迈了一步,伸手堪堪那么一拦,那小太监躲闪不及,一脑袋撞在常玉胸前,撞得常玉连连后退几步。
“怎么了这是?急急忙忙的,往哪儿去啊?”常玉脸色不变,袖子一甩,稍有些尖细的声音在那吓得跪下的小太监头顶响起。
“常总管,奴才是凤来宫的小毕子。”
一听这话,常玉稍稍变了脸色,偏过头来低声问:“那位又怎么了?”
小毕子朝左右两边望了望,谨慎万分,从袖子里掏出了一封信,趁着常玉凑过来的时候,塞进了他手里,又压低了声音回答道:“又作呢,非要皇上过去。”
常玉迅速将那封信揣进袖子里,拍了拍小毕子的手背,直起了身子:“你先去吧,咱家这就去禀告皇上。”
小毕子脸色稍缓,弓着腰,后退了几步,便转身快步离去了。
常玉捏了捏袖子里的信,慢悠悠走到门口,轻敲了几下,弯着腰唤道:“陛下,凤来宫来人了。”
屋里的李泓之倏而睁开眼,将跪在脚边的美姬轻轻推开:“都退下。”
数十位美姬纷纷站起,排成队,一个一个往外走,期间一点声音都没发出来,李泓之看着,唇边笑意不知蕴藏何种意义。
“进来。”
看着里面的美姬一个跟着一个的出来,常玉侧过身子,只听得里面传来声音,他才慢慢跨进去。
李泓之半眯着眼睛,一只手搁在桌案上,好半晌才直起身子,然后伸了个懒腰,连带说出口的语气都带着某种懒洋洋的味道:“说吧。”
常玉上前几步,从袖中掏出那封信递过去:“借的凤来宫的光。”
信摆在手上,不厚,封面上没有署名,只划了一笔红线,李泓之轻笑了一声,撕开封口,信纸软白,字迹娟秀。
她不常写信,按照以往的习惯来说,都是以纸条的形式到达他手上,信里的内容并不复杂,一件一件,皆是她在樊县发生的事情。
“周宣明死了。”李泓之一目十行,看完便将信又重新塞了回去。
常玉大骇:“陛下……”
李泓之却摆了摆手指头,示意他不要多说话:“字迹模仿得很像,只可惜并不是她写的,送信过来的人在哪?”
“回去了。”
李泓之撇了撇嘴,长叹一口气:“他家里还有人吗?”
常玉想了想:“奴才马上去查。”
“嗯,若是有,就差人去带走。若是没有,就再安个人进凤来宫。”李泓之把信随手扔到桌案上,打了个哈欠又躺了下去,接着喃喃,又似是在说梦话:“总这样一次两次地试探,也不知是她和副相的戒心重,还是朕的演技差。常玉啊,朕的演技差吗?”
“回陛下,他们既想要成大事,自然多谨慎。陛下,凤来宫还去吗?”常玉轻轻应着。
“朕乏了。”李泓之闭着眼睛答着,翻了个身,似是睡过去了。
常玉见他如此姿势,也不再多话,弓着腰慢慢退了出去,而那些个候在外面的美姬们看到常玉出来,皆准备再进去,却被常玉拦住:“各位美人,圣上乏了,且先回吧。”
在旁人眼中,李泓之的脾性阴晴不定,对你好时便有求不应,对你不好时便冷心冷血看你被杖责处死都不眨一下眼睛,这些个美姬已经陪伴李泓之多时,也不知见过多少姐妹在她们面前被拖出宫去亦或死在不知名的地方,见常玉这么说,都乖顺地选择退下。
而此时,距离京城千里之外,樊县之内,县衙大牢的黑暗之处,无衣站在外面,红豆坐在里面,两人皆无言。
云生站在一旁看着,掐了掐手指,估摸这二人站在这里不说话已经快一盏茶的时间了,到底是要说什么呀,快急死她了。
“云师爷,麻烦您能先出去一下吗?”红豆总算是开了口,可这开口的第一句话却是让云生出去,云生张了张嘴,心里头不是滋味,不过转念一想,自己这师爷的身份,在她们看来,怎么也是代表着章九晟的,罢了罢了,防着自己也是对的。
云生出了大牢以后,是有想过要不要去偷听一下墙角,但抬头一看天气,哟嚯,这要是还不回去,章九晟怕是要发脾气了。
得,今天算白来一趟,还倒贴出去二两银子。
回章府的时候,晚饭的时间早就过了,云生适才发现自己饿得五脏庙直叫,本想先回屋换身衣服,但摸了摸肚皮,行吧,厨房先走一遭。
可两脚刚踏进厨房,她余光就瞥见一个熟悉的背影,在灶台前面晃来晃去,云生眼睛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