岚青被无衣捂了嘴,泪眼朦胧,好不容易收敛好自己的情绪,将声音压低下来,道:“我怀了周先生的孩子。”
无衣愕然,她是真的没有想到这一点,赶忙按住岚青,示意她不要说话,随后无衣又走至窗前,朝外面张望了几下,转身快步回到岚青身边,道:“这段日子,你就住在我房间里,对外我就与人说,你这些年攒够了钱,自赎身了去。”
岚青听了连连点头。
“从现在开始,一直到案子了结,你都不许出这屋子半步,也不能发出声音,为了你的孩子能平安活下来,必须如此,明白吗?”无衣紧紧抓着岚青的手,满目严肃。
“我明白。”
岚青是个聪慧的姑娘,虽然目前官府封锁了消息,连无衣都不甚清楚周宣明的死因和死状,但她几乎能猜到,周宣明这样的人,如果说有仇家,那必然是惊天的仇恨,她腹中还有孩子,必不能让自己也跟着出事。
“雪淀姐,有一件事,我不知该不该说。”岚青抹了抹眼泪,拉着无衣坐下。
“你说。”
“宣明似乎知道自己可能会出事,所以那天他来找我,给了我两本册子。原本,我是想告诉他,我有了他的孩子,可看他那样子,事情似乎很严重。”
无衣皱了皱眉:“什么册子?”
说着,岚青从宽大的袖子里掏出来一本用帕子包裹得严严实实的东西,递了过去:“我也不知道,宣明说很重要,放在他那里不安全,要我替他保管,也不让我看里面的东西。”
无衣接了过去,将放在一旁的蜡烛稍稍拿近了些,小心翼翼掀开帕子,便看见册子的外封上,用金笔写着“名录”二字,拿在手上,厚厚的两本。
小心打开,里面写着一连串的人名,人名下面是官职和在任时间,以及在任期间都做了一些什么,事无巨细,一件件一桩桩,都似活了一般跳动在眼前。
“雪淀姐……”
岚青是一个孤儿,从小到大都没有离开过樊县,自然不明白这本册子意味着什么,可无衣不同,在红豆的灌输下,无衣就算没见过,也几乎对朝廷上的每一个官员都叫得出名字。
第一本册子上的官员,是周宣明手底下教出来的学生。
而第二本册子上的官员,则是副相吴直敦的门生,还有当初因丞相一案落井下石的官员。
他们的身家都不清白,而周宣明在樊县数十年,却将这些腌臜事情查得一清二楚,其中不外乎有他的学生在帮忙。
有这两本册子在身上,怪不得他会惨遭杀身之祸。
无衣将那两本册子又重新用帕子包好,她想着,这册子放在岚青这里不安全,她怀着孩子,情绪不能过多起伏,放在她这里也同样不安全,她虽然借着红豆的案子诈死,但对方也是聪明人,不一定就会中计。
无衣眼睛一眯,想到了一个人。
揣好册子以后,无衣拍了拍岚青的肩:“你别担心,既然我知道了这件事,就一定会帮你,这段时间就委屈你了。”
“这么久了,我都没为宣明做过什么,这点委屈不算什么,我能忍。”岚青抹了抹眼泪,安静坐了下来。
安抚完岚青去睡觉,无衣摸了摸怀里的两本册子,陡然觉得重千斤,才放了这么一会儿,她就感觉有点兜不住了,压力颇大。
一夜难眠。
干脆趁着夜色,将事情先做了,免得夜长梦多,思及此,无衣翻窗而出。
自从百世堂开张以后,章齐烨几乎没有睡过一个懒觉,鸡打鸣的时候,他就已经穿戴整齐坐在前堂收拾药材了。
可今日,百世堂却没有开门。
当知道这件事的时候,章九晟还在衙门的验尸房外面蹲着,而云生和张同则在里面比对造成周宣明死亡的凶器是什么。
“怎么回事儿?我大哥呢?”
“不知道,您先去看看吧,往日里都是章大夫开门,今天我们到的时候,大门紧闭,喊了半天里面也没人应。”一个百世堂的小药童怯生生地说。
“没告诉我爹娘吧?”章九晟蹲在门口,瞅了一眼屋里。
“没,我们不敢告诉。”
章九晟寻思了寻思,拍了拍衣服,道:“那就好,随我看看去。”
验尸房里,张同听着二人的说话声,待章九晟走后,便戳了戳云生的胳膊:“你要不要也去看看?”
“放心吧,大少爷没那么容易出事。”云生头也没抬,这么些天下来,她看眼前这些血啊肉啊的已经完全免疫了,正如同张同所说,她一眼看过去的眼神,就跟看着猪羊肉一样平静如水。
“你对大少爷这么有信心?”张同诧异。
云生适才抬起头,左手拿着一块方方正正的肉块,极其严肃认真的说道:“周先生是活着的时候,被剥了皮的,这肉里面渗透进去了一点点水银。”
张同挑了挑眉,没说话。
“凶手切肉的刀,是把尖刀,很短,刀刃很薄,也是致周先生死亡的凶器。我们已经大致还原了周先生脖子的原貌,看起来凶手杀周先生就跟杀鸡一样,一刀直接抹了脖子,割断了周先生的喉管,我们没有在周先生的皮肤上找到其他破口,所以周先生最后是血液流尽致死,亦或者……”云生蹙紧了眉头,顿了顿才道:“是血液流进了气管,窒息而亡的。”
若当真是如此的话,周宣明是在绝望中一点一点死去的,未免太过残忍。
张同既没点头也没摇头,更没去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