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最后一面都见不到不说,更是现在才知道柳似霜在背后为她做了那么多事,甚至连自己的性命都不顾,跑到这千里之外的樊县,只为看她好不好。
章九晟扶住云生的肩头,轻轻按着她的脑袋,让他靠在自己胸前。
“你不要自责,没有人知道以后会发生什么,你也不知道相府会在那个时候出事,你的躲藏、你的逃离都是意外发生的,你预料不到。不联系她,是为她好,也是为柳家好,柳家能在京城立足不容易。”
云生忽而从章九晟的怀里抬起头,目光中带着不知名的东西,章九晟微微蹙了眉。
良久,便听她道:“章御医当时这么想的吗?”
章九晟心中一紧。
她还是知道了,当年与相府交好的章御医就是如今的章辞,章九晟的爹。
相府出事,他本该出手,可他为了章府选择了缄默。
如今想来,柳家也是如此。
慢慢挣出章九晟的怀抱,云生抹了抹眼角,发现眼泪早就已经干了,是她脆弱了,在碰到许久未碰见的过去之后。
“我没事了,二少爷。”云生撇了撇嘴。
“云生……”章九晟想说些什么,亦或者是辩解什么,但她发现根本无从辩解,章辞为了章府选择抛弃丞相,明哲保身,这是事实。
“我还是先看看画吧,想想霜儿手里拿着的到底是什么。”云生垂着头,拿着画就去了一边坐下,至始至终,没有看一眼章九晟。
“那好吧,若是累了,你就歇一会儿,我去到处走走,看看有没有什么别的发现。若是有事,你便唤个小沙弥来找我。”
“好。”云生仍旧没有抬头,似乎一门心思都在那幅画上,殊不知,她心如刀绞。
待章九晟走后,云生才像全身突然没了力气一样瘫软了下来。
她应该要怪他吗?
应该要怪那些在相府出事之后纷纷躲避的大臣们吗?
不应该的。
那是人之常情。
那是独属于相府的劫难,而不是别人的。
可她心里还是难受,憋不住的难受像泉眼里喷涌出来的水,一刻不停地刺激着她。
缓了缓神,其实云生还有一肚子的问题想要问方丈,可章九晟却执意拉走了她,想了想方才尘云方丈的姿态,的确是不想再说的意思了。
不管道士,还是僧人,这些修行之人脑袋里装的那些超凡脱俗的想法,云生是不懂的。尘云方丈给的这幅画中,柳似霜手里拿着的东西,一半被隐在她的披风里面,一半露出在外,看起来像是……像是一本被卷起来的书?
“书?!”云生几乎惊叫起来。
随后又意识到自己的失态,迅速捂住嘴巴,看向门外,幸好没有人路过。
她将门窗仔细合上,重新摊开画,瞪大了眼睛,一张脸几乎要贴上去看,直到她看清上面的字。
“这是……这是爹爹的那本书?”云生一屁股坐在椅子上,心中诧异不已:“霜儿怎么会有爹爹的书?”
在云生的印象里,柳似霜从未和丞相有过正面接触,又是从什么时候拥有了丞相写的书?
要知道,云生都没有。
这一下,她坐不住了,卷好画,开门就跑去找了尘云方丈。
岂料,尘云方丈并不在禅房,似乎也并不在寺里。
好不容易抓到一个过路的小沙弥,才知道方丈去了寺院的后山苦修,云生想着,这么大把年纪了,还苦修什么?嫌自己命太长吗?
这般想着的时候,云生已经顺着那小沙弥指的方向,一路找到了后山。
穿过一片不算太茂密的树林子,走至一半就听见从老远地方传来的水流声,越走近就越觉得清脆响,之后没多久,云生就看见一大片瀑布从高处悬而下落,流水打在岸边的岩石上,又高高溅起,在半空中炸成一大朵一大朵晶莹剔透的花。
云生站在岸边,老远就看见瀑布下面坐着一个人影,似没穿上衣,双手合十端坐在那里。
仅仅只是站在岸边,云生就已觉得有些凉,而老方丈年逾六十,坐在这冷水里,岂能受得了?
不能就这么傻等着,可是又不能打扰方丈苦修,云生搓了搓双臂,远远地找了一处干净地方坐下,手里还紧紧抱着那幅画像,痴痴地望着。
几乎快等到日落西山的时候,云生实在冷得有些受不了了,而章九晟也找来了后山。
“在这干嘛呢?”章九晟急匆匆的,额头上都是些细细密密的汗:“你知不知道我找了你大半天,可把我急死了。”
“我在等方丈。”云生指了指还坐在瀑布底下的尘云方丈。
章九晟顺着望过去,他在来之前就已经向寺里的僧人问过了,老方丈每个月都会来这里苦修一次,每次都是一整天,等入了夜便会回去了。
看了看天色,月亮已经挂在了天空上,虽然夜幕还没完全降下来,但离老方丈苦修结束也没多长时间了。章九晟也不催,干脆一屁股坐在云生身边,陪着她等。
“二少爷?”
“等着吧,应该快出来了,你看这画,看出什么来了,这么着急来找方丈?”章九晟一边将外套脱下来披在云生身上,一边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