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验尸房的时候,张同心里一直沉着。
他看着躺在验尸床上的萧恒言,被白布层层包裹着,也想着在那漆黑的废井里面,那么一个养尊处优的大少爷全身骨头尽断,绝望地等死的时候,会是什么样的心情。
萧家被灭门,守着老宅的下人也纷纷跑了。
他求救无路。
只是关楚还是找到他太晚太晚了。
“若是当初我偷偷派几个人潜进老宅看看,或许还能把他救回来。”关楚不知道什么时候来的,站在门口发愣。
张同转过身去看了他一眼,一边戴好手套,小心翼翼解开绑着白布的绳子,一边说道:“哪儿有什么万一如果,他的命数到了,便是如此。”
张同说的是对的,可关楚还是觉得自己有责任。
他靠着门框,百无聊赖地把玩着挂在腰间的挎刀,撇了撇嘴:“我还是觉得心有歉疚,要是……”
张同停下手里的动作,还没等关楚把话说完,立马说道:“那你就歉疚着吧。”
“诶,你这人……你这人怎么那么没有同情心呢?”关楚立马甩开手里的挎刀,指着张同的背影问道。
张同冷笑一声:“我一个仵作,月银不多,你就别老想着从我这蹭点什么了,赶紧滚犊子,别打扰老子验尸,验不好回头我告诉大人你妨碍我,让他降你月银。”
“别别别,您是老爷,您验您验,我在外头您有事儿吩咐。”
“赶紧滚出去,烦人!”
小心翼翼解开绳子,摊开白布,萧恒言略微显得扭曲的面目出现在张同眼前,站在门外的关楚闻到屋里的腐烂气息突然浓郁了一些,伸长了脖子往屋里瞅了一眼,那张脸也出现在视线中。
关楚皱了皱眉,心里一紧,把头缩了回去。
“真造孽。”关楚说。
张同在里面听到关楚的声音,没搭腔,只先小心将萧恒言身上的衣物剥了下来,他身上的创口有被刀割过的痕迹,捅过的痕迹,也有似乎是摩擦在地上划伤的痕迹,全身上下,几乎没有一块完整的地方。
“的确造孽。”张同如是说。
“怎么了?”关楚一个人站在外面有点冷,也有点无聊,跺了跺脚,问屋里。
张同半垂着头,手上拿着镊子,边上摆着一只木罐,萧恒言死的时间比较长,尸虫已经长出来了,他得先把尸虫从尸体上一条一条清除掉,才能好好验尸。
他将尸虫都挑进旁边的木罐里,观察了一会儿,天气冷,同时废井下面也干燥,尸虫并没有长的特别过分,这倒是让张同感到些许欣慰。
萧恒言被萧亭安养得很好,从小没遭受过什么挫折,细皮嫩肉的,不管他身上出现什么样的伤口,都显得极为可怖,他脖子上的刀痕尤为清晰,也尤为熟悉。
张同蹙了蹙眉:“关捕头,进来。”
关楚揣着双臂,听到张同在里面叫他,虽然内心里着实不想进去,可没办法,现在衙门里就他俩是能说上话的,大冷天的,他也不想往别的地方跑。
“怎么了?”关楚极不情愿地往里迈。
“你看这刀痕,眼熟吗?”张同指着萧恒言脖子上的伤口,扭头问关楚。
关楚凑过去瞅了一眼,心中一沉:“这……这是致命伤吗?”
“算是。”
“什么叫算是?”关楚眉头一皱。
“刀口很深,但不算一刀致命,萧少爷当时处于窒息状态,受到过大的刺激和惊吓,有一段时间的晕厥,让凶手以为他当场死了,把他扔下废井的时候,他还活着。”张同垂了垂头,他想起废井壁上那一道道血痕。
关楚拍了拍张同的肩:“你在废井里还看到什么了?”
“血痕,我能想象得到,他当时醒过来以后,捂着自己的脖子想要呼救,可是喊不出声音,只能抓着井壁妄图爬上去,不知道他挣扎了多久,反正他死了。”张同深呼吸一口气,脖子上原本的伤口比他身上其他伤口就要深得多,后面是因为人死后,身体逐渐变得柔软,他的脖子也因为伤口过大,而慢慢仰到了背后,导致伤口撕裂的更大。
萧恒言身体上的其他伤口,那些被刀子捅的、划的,都是在他生前造成的,只是见了血,看起来吓人,却并不致命,想必也是这些伤口吓到了萧恒言,让他误以为自己会受到极大的折磨,所以才会发生晕厥。
“你这么说我就更内疚了。”关楚摇着头说道。
张同叹了口气,说道:“按照尸虫的长度和大小,以及他身体的腐烂程度,大致能够确认萧恒言就是在萧府灭门当晚死的,所以你不用内疚。”
关楚挑了挑眉:“真的?”
“别的事可能骗你,这我还真没骗你,这关乎我的职业操守。”
关楚又一挑眉:“你还有什么事骗我?”
张同用一种难以描述的表情看着关楚:“你那猪脑子里都装着什么东西?”
“猪脑子有我这么聪明吗,你怎么回事张仵作?”关楚用手指戳了一下张同的肩膀,随后扭腰就往后面走去,找了张椅子坐好,说道:“赶紧验尸。”
张同看着他一副大爷样,都懒得理他。
“萧少爷生前,也是个体面人。”张同嘴里念念有词,关楚听着有点不大对,但又不知道哪里不太对,撇了撇嘴没说什么。
“萧少爷身体上最重的同时也是致命伤,就是脖子上的一刀,行凶之人下手果决,毫不犹豫,手法与杀死周宣明、曾有以及萧家一门的大体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