里面的人没有入眠,他也没有。
张同在樊县这么多年,和关楚虽谈不上生死相交,却也是兄弟相称,他从来没想过自己的兄弟也会染上腥膻。
那些人,究竟在樊县安排了多少人?
张同握紧了拳头,牙关紧紧咬着,发出咯吱咯吱的声响。
“楚子,赶紧睡吧,天色不早了。”屋里突然传来一个浑厚低沉的声音。
那是关楚的爹,关宁。
也是樊县衙门上一任的捕头。
“知道了爹,你先睡吧。”关楚回应着。
忽而,门开了,张同瞠了瞠目,迅速闪身往后一躲,藏进了院子外面的灌木丛里,视线却一直紧盯着屋里。
“怎么了楚子?”
是关楚开的门,他站在门口张望了几下,又摇了摇头,回身把门带上了。
张同舒了口气,他希望关楚什么都不知道。
今天下午出门的时候,他原本是想找一找老爷留在樊县里的其他内应,可是还没跟内应说上几句话,就看到一个影子以极快的速度从一边的小巷子过去了。
关楚身上的功夫都是关宁手把手教的,一看那身手和速度,张同以为是关楚遇到了什么麻烦事,可探出头去才发现并不是关楚。
那人没有穿捕头的衣服,可身手却极像关楚。
除了关宁,张同想不出第二个人。
关楚的娘死的早,关宁一手把关楚拉扯大,父子俩的脾气可以说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只是关宁毕竟年纪大了,再加上关楚顶替了他的位置做了樊县衙门的捕头,为了不给关楚惹麻烦,他收敛了不少年轻时候暴躁的脾气。
张同看着关宁窜进了一个无人的小巷子,紧跟着翻过了巷子尽头的矮墙。
“这大白天的,关叔这是要干嘛去?”张同站在巷子口,望着已经消失的背影,喃喃自语着。
但转念一想,关宁年纪大了,若是碰着歹人歹事,他一个人怎么能行?
因而,张同跟了上去。
可没想到,他看到的和他想象的,完全是两回事。
关宁好端端地站在那里,他面前不远处坐着一个人,全身上下都仿佛被黑暗包裹着,只露出一双眼睛,刹那间,张同还以为看到了顾黎那帮神出鬼没的人。
但仔细一瞧就明白,那个人身上散发出来的气息,和顾黎他们是完全不一样的。
这个人,双手沾满了鲜血。
他看着关宁的眼神之中,只有无尽的淡漠和冰冷,像是看着一具尸体。
“都这么久了,你还没从那个老家伙手里找到东西,要你有什么用?”那人说。
“请再给属下一点时间。”关宁站在他面前,低垂着头,像个乞丐。
张同半眯着眼睛,蹲在不远处的角落里。
“时间啊?时间是很宝贵的东西,那年你绑了章家那个小少爷,也没问出来东西在哪儿,如今他都大了,成了县令,你还有什么办法能找到东西?”那人缓缓站起来,又说:“我就不明白,你都老了,大人为什么还要留着你?还要留着你那个没用的儿子?”
“姓萧的,大人答应过我,只要我替他传信,他就会放我儿子一条生路,让我们过安安稳稳的生活,你不要以为你立过不少功,就可以背着大人擅作决定。”关宁突然捏紧拳头,狠厉起来。
“老头子,一大把年纪了,就不要在我面前说狠话了。”
“你!”
“给个准信儿吧,也是大人让我问的,既然你拿不到东西,就让你儿子去,你儿子不是跟那小少爷关系挺近的吗?”那人忽而凑得很近。
“我不会让我儿子卷进这件事情里的,东西我会拿到手的,等信吧!”说罢,关宁也不再与他继续纠缠,转身便走了。
那人站在后面,瞳仁漆黑,仿佛深渊。
“老东西,迟早要你的命。”他说。
张同蹲在角落里,双腿都蹲麻了,他都毫无知觉,最后身子堪堪往边上一倒。
他向来知道那些人在樊县的底子不比老爷的浅,却从不知道他们的手竟在那么久之前就攀上了樊县衙门。
如此看来,樊县里除了他,还会藏着别人吗?
从他们的对话里看来,关宁好像并不希望关楚牵扯其中,但愿关楚那个二愣子在这件事上能傻一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