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化十九年,张尔蓁过了来到明代的第八个新年。南方总是湿冷阴冷的,张尔蓁前世作为一个北方人,在这儿过了这么多年还是没适应过来,便整日窝在听风阁里,要么就是抄抄写写华嬷嬷吩咐的《女戒》,要么就是跟着奶娘学刺绣,虽然绣得歪歪扭扭的,但也感觉比绣十字花高级一些,内心总是很骄傲。这一年金府里添了个小主子,胜兰生了个白胖胖的儿子,金老爷欢喜异常,胜兰因着喂养儿子,便窝居在院里,张尔蓁基本不会见到她。
奶娘带着两个月丫头围在张尔蓁的暖塌边上,一人一个棉矮敦子坐着,气氛还是祥和安稳。
张尔蓁寄出去的书信很快收到了回复,是金氏的语气和手笔,说府里事忙,很快就会派人来接张尔蓁回去。接着就下了很大的雪,道路封闭积雪足有一尺厚,金氏又来了信,一封给张尔蓁,一封给金老爷。给张尔蓁的信上说雪天路滑不安全,要雪化了才能跑马车。不知道金氏给金老爷的信上说了什么,然后约么是金老爷对着赵氏说了什么,结局是张尔蓁暂时是不用急着回去了,反正大雪封路也回不去。赵氏也不再见她,听说是建了个小祠堂叫斋堂,整日在里面敲木鱼念经的,还茹素了很久。张尔蓁听闻这事时心底里有些感动,觉得赵氏是个好母亲,觉得金芷娘是很幸福的姑娘。
正月十五过去了,天气依然冷的很,北风呼啸,在暖塌上窝着都觉得冷。邵府那边派人过来通知,说是待暖和些了再开课。金嫣娘也懒得出门,偶尔唤人过来叫张尔蓁过去坐坐,两个小姑娘凑在一起玩乐,张尔蓁教她斗地主,这时候明月也会被叫上,因为她的技术和金嫣娘一样很水,金嫣娘总是很欢喜的赏赐明月些小玩意,明月也乐得输。张尔蓁经常赢,偶尔放水输一把,看着从金嫣娘那里赢来的小玩意,乐得见牙不见眼。
听风阁里,张尔蓁正捻着一小粒红艳艳的草莓放进嘴里,眯着眼睛享受冰凉甘甜在嘴里融化的感觉。
“董妈妈来了。”云香敲门进来,身后跟着红褐色长棉袄的董妈妈,董妈妈手里提着个楠木纹的食盒子,对着塌上的张尔蓁见了礼,笑着道:“这是府上新来的厨娘做的红梅雪上酥,夫人吩咐给表姑娘送些来。夫人说了,表姑娘整日的拘在这小院子里恐怕失了朝气,让三姑娘带着您出去逛逛呢,清风大街上的灯会还没散,最是热闹了。”
奶娘上前接过了食盒子,张尔蓁打开便闻到一阵清香,瞧着个个圆滚可爱的糕点夸赞道:“这糕看着真漂亮,帮我谢谢外祖母呀。董妈妈坐会吧,您这么远走过来,肯定冻坏了。云香,再添些银丝碳进炉子里,把火烧的旺些。”
董妈妈假意推脱了下,便坐在了一侧的耳墩上。奶娘带着两个月丫头下去了,张尔蓁才笑着开口问:“外祖母找我有事吗?董妈妈有事直说就是,何必这么客气。”
董妈妈瞧着云香下去关上了门才开口道:“昨晚……夫人梦到二姑娘了。”董妈妈叹口气悠悠道:“二姑娘是夫人的第一个嫡亲的孩子,自小疼爱着长大,不曾训过,不曾说过,二姑娘掉一滴泪夫人都心疼的紧啊,二姑娘去了之后夫人就没有一天安生日子过,表姑娘,夫人昨个梦到二姑娘说想见你了,能不能请你去斋堂里陪着夫人待几日?我知道表姑娘心有芥蒂,可是希望您能体谅夫人的拳拳爱女之心,表姑娘……”董妈妈轻拭了下眼角。
张尔蓁虽然希望明哲保身,但也不是个冷心肠的人。这些日子赵氏没再来找她的麻烦,她过得也着实不错,冬日一应用品俱全,衣裳首饰丫鬟仆役的都打点的很好,不管这是缓兵之计还是鸿门宴,张尔蓁知道,于情于理,她这趟是必须要去的,却也不想一口应下,委婉道:“这样会不会打扰了外祖母的清净?我担心外祖母再生我的气呢。”
董妈妈忙道“不碍事不碍事”,惶恐感激又惊悚的样子让张尔蓁狐疑,董妈妈捏捏诺诺的想再说点什么,张尔蓁已经晃悠着从床榻上下来,指着皱巴巴的衣裳道:“董妈妈等我一下,我去换件衣裳,总不好穿成这样去见外祖母的。”
董妈妈唯唯诺诺应是,弯腰退出了内室。奶娘进来伺候张尔蓁,张尔蓁对着奶娘耳语一番,奶娘不放心道:“姑娘,你就别去了,要不就让奴婢陪着你去吧。”
张尔蓁不同意道:“你们谁都不准离开这个院子,等我走了就吩咐灵芝去传话吧。”
张尔蓁走出内室,对着门口守着的董妈妈道:“咱们这就去吧。”
董妈妈欢喜道:“谢谢表姑娘谢谢表姑娘。”
天空又开始飘飘洒洒的落雪花了,阴沉沉的样子,感觉这场雪要下许久。张尔蓁只带了云香去,奶娘看着张尔蓁单薄的身影离开,眼皮直跳,一股不安涌上心头。
踏着薄薄的积雪,一行人朝着芳暮院方向去。斋堂不在芳暮院里,在一个很偏僻的地方。董妈妈领着张尔蓁绕过芳暮院,由一条小道走了一刻钟,才隐约看见几间小房子。董妈妈步子急促,张尔蓁已经打起十二分精神,跟着董妈妈走到一处房门口,隔着很远就闻到了檀香特有的香气,董妈妈上前敲敲门,里面传出赵氏沙哑无力的声音“进来罢”,董妈妈拉着云香退后一步,张尔蓁自己拾阶而上,推开了房门。
这是一个小小的房间,正对面是一个长长的紫檀案几,上面只放着几卷经书,向左进去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