稽古斋的下人轻笑一声:“姑娘怕是买不起,这个数。”
说着竖起了两个手指头。
段灵儿心里有数了,就着阳光看去,空气中的灰尘发出点点闪光,她点了点头:“可开具买卖契据?”
下人道:“那是当然!”
段灵儿满意地笑了一下,又转了几圈挑了些字画玉石,将本来沈氏给自己准备的嫁妆银子花了个干干净净。
段灵儿花银子可是痛痛快快,安娘却是吓坏了。
这小主子不知怎么的知道了沈氏藏银票的地方,哄着沈氏把那一份等女儿出嫁的嫁妆银子拿出来给自己保管,而沈氏耳根子软被灌了mí_hún汤,竟真的将这笔银子交给了女儿。
如今安娘见小主子将这笔银子取出来,本以为是到街上买几年称心的首饰便罢了,谁知道花钱如流水,散尽家财从自己家古董店搬回这么些劳什子再摆回自己家中。
安娘一把拉住段灵儿:“姑娘不可如此胡闹,这,这份钱财动不得啊!你若是坚持这般胡买,只怕要气死夫人了。”
下人闻言,手脚停了动作,用探寻的眼光上下打量段灵儿。
段灵儿却不以为意,玉葱一样的手指拨拉着榆木台子上的假玩意儿们:“好说好说,段家店铺还能诓人不成?这样好的东西我拿回家去,爹娘一定欢喜得紧。”
段灵儿说着对那下人契据给我装好,我这就回去摆到我房子里,天天看着。”
本在内阁里闭眼休息的苏勇一直听着外面的动静,直到下人满脸欢喜将银子交上来,他面色终于一亮,知道今日是做成了个大买卖。
他看了一眼那银票,站起身,眼神里全是幸灾乐祸,准备走出去看看又是套了哪个冤大头。
这些假货连五两银子都不值,今日却生生卖了三百两。
真是财运撞头,躲都躲不过呀!
内阁挂着的五色珠帘动了动,段灵儿余光看见苏勇迈步走出来了,她转过身不急不慢地从袖口拿出一张遮脸的纱,遮起脸来没有理会苏勇,让安娘抱着那几件假古董,随自己离开了稽古斋。
话分两头,段灵儿在古董铺挑挑拣拣的时候,谢辞已经追着那汉子往北去了。
谢辞今日本是休沐,尚未穿官服,心下思索若是强制叫住这汉子归还失物也是不妥,不如跟况再作打算。
这卖油的汉子姓祝,单名一个大,年长未娶,家中只有个老母亲。
祝大这日本来还是照常挑了油担出门,谁知道运气那么好,能在中途拾到银子,祝大颠了颠,足足有三十两。
这三十两银子够花个一两年,或者再填补一些,能娶个媳妇也未可知。
祝大不胜欢喜,油也不卖了,便转担回家,谢辞和宋彦远远跟在后面,眼见着祝大快步进了门,对祝老娘大声说道:“母亲,今日咱们娘俩造化,我竟然捡了这么多银子。”
说着将布包给祝老娘看。
祝老娘揉了揉眼睛,盯着自己的儿子不放:“咱家虽穷,但也不曾作奸犯科,你是不是一时猪油蒙了心,做了什么抢劫偷盗的事?”
祝大急道:“我什么时候偷过别人的东西?娘你想也不想就胡说!这布包是其实不知道什么人遗失路边,我眼神好一下子看见拾了回来。我们做穷买卖的人,容易得到这么一笔偏财?娘,依儿子看明日该烧个利市,用这钱把原本赊别人的还了,剩下咱娘儿俩存着好好过日子。”
谢辞与宋彦在门外听得真切,看来这汉子是想把失物据为己有了。
虽说这汉子穷困,但是失物还是应该找到失主的。
谢辞踟躇了片刻,决定试着劝说他将失物交给官府。
指头还没敲到那门板,就听里面祝老娘道:“我的儿,常言道:”贫富皆由命‘,你若命该享用,便不会生在挑油担的人家来了。依我看来,这银子虽非是你设心谋得来的,也不是你辛苦挣来的,只怕无功受禄,反受其殃。这银子不知是本地人的?远方外乡客的?又不知是自家的?或是借贷来的?一时间失脱了,寻找不见,这一场烦恼非小,说不定因为这件事会连性命都失了。若是你我失了这么多银两,找寻不到恐怕一时想不开投了河,以己度人,还是快快归还为好。”
谢辞在门外听着,不由地点点头。
祝大嘴唇嗫嚅,想说什么,又听老娘教导道:“娘听说古人裴度还带积德,你今日原到拾银之处,看看有没有什么人来寻,若有便赶紧还给他,这也算是积了一番阴德,老天一定不会负你的。”
祝大一直都是个本分的人,被祝老娘劝慰教训了一场,心里想也确实是这么回事,连声应道:“说得是,说得是!”
谢辞和宋彦对视一眼,没想到穷苦人家的老娘,在教育儿子上却是难得。
二人快步走到一边,装作路过。
祝大包好银子,又急急地往捡得的地方赶去。
这祝大一路气喘吁吁,跑到刚才的巷口,只见闹嚷嚷的一丛人围着一个锦衣汉子,那汉子四十岁上下,穿着富贵,正在气忿忿的叫天叫地。
这汉子是外乡客,陵县的药材大户,这日来扬州是来付药材的定钱。
他一时尿急在这角落里方便,解裤子的时候藏在腰间的布包便遗失在这里,对他来说丢了区区三十两不过是个小数目,但是丢了定钱银子却对生意人来说是顶丧气的事,预示着生意不顺。
因此气得跺脚,大声呼喊有没有捡到失物,自己愿意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