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的冰场冷极了,但陆宥珩笑得很开心,他已经有很久没笑得那么开心了。但那样有如雪霁的笑容在程恩宥看来格外刺眼,这个人对自己百般温柔万般宠爱,原来,都只是为了赎罪。
还有宁灏堃、孟祈年、赵炎焱,他们所有人都在编制谎言,他们都在遮掩父亲死于谢宁之手的事实。自己就像个傻瓜,明明被他们骗了一年多,自己竟然还把陆宥珩当成了唯一的亲人,当成了唯一的依靠,自己竟然还对他充满了亏欠,真是可笑……
当时,他是想看着陆宥珩死的,然后再给他偿命。但程恩宥马上就后悔了,当他看着冰面上漫开的血迹后,当他看着宁灏堃、赵炎焱等人慌乱的喊叫后,他立即就后悔了!
陆宥珩被抬上了救护车,他的双腿鲜血淋漓,那骇人伤痕就像两条蟒蛇一样缠在程恩宥心上,从那天起每日每夜都折磨着他,让他喘不过气来。
陆宥珩不能再跳舞了,自己毁了他的梦想,毁了他的一生,这正是程恩宥想对谢宁做的。
人都说父债子偿,原来真的没错。
可那之后陆宥珩不吵也不闹,出院了还是对他跟以前一样,还是那么温柔,那么的无微不至,对程恩宥甚至比以前还要细致。
“这样的他,让我害怕,让我觉得虚伪觉得看不透,他明明很清楚我当时的动机,他很清楚我做了什么,可他只字不提,每次我问起就回避就敷衍。虽然他不说,但我能感觉到,陆宥珩,他恨我,而且是恨极了。他想摆脱我想报复我,但是他不敢他也不能!他是个道德趋近于完美的人,但也不是一个没有自我没有感知的人。我看得出他的挣扎和反复。我不想被他的赎罪心理捆绑住,也不想看他过得那么压抑。我不知道自己能拿他怎么样,更不知道该怎么面对他。”
“宥珩哥哥也是一样的吧,他心里对你……肯定也是不知所措的。”
“是吗?”
“嗯,”这次程恩宥是真的对自己完全坦诚了,可夏向熙只觉得沉重,“那陈修澈呢?你之前说过,你们是很好的朋友。为什么会变成现在这样?”
“陈修澈,是他让我知道了父亲去世的真相,也正是他,让我又一次体会到了那种恐惧。”
“那种恐惧?”
“游乐场的事发生后,宥珩一直很平静,平静得对舞蹈不屑一顾。但有一天,他进了医院,情景跟今天一模一样,陈修澈打了个电话给灏堃,我们到医院就看见了那人手腕上的伤口。足足缝了十四针,他是对着腕动脉割下去的,想来是下了必死的决心,而那天下午跟我哥见过的只有陈修澈。”
“就是因为这样,你才对陈修澈有这么大的敌意?”
敌意?用这个词不不太准确,他对陈修澈,应该是戒备、是提防。
“我是害怕,他的手段太多了,有他在我不知道会发生什么。而且,我也不知道他的目的究。”程恩宥的身体在发抖,他轻笑一声,自嘲说:“然而就是这样一个人,却有办法让大家都站在他那一边,光灿、炎焱、灏堃、景寰,他们没一个相信我,还有陆宥珩,只要陈修澈一出现他就没那么清醒,我不知道他到底信他什么!”
“我站在你这边啊,”夏向熙将手覆在了他手背上,“我相信你,不管陈修澈做什么,不管大家怎么看我都会相信你!”
“为什么?”程恩宥侧过身来,直视着这人的眼睛,“你有多了解我?为什么这么说?”
“因为……因为,对我来说你也是独一无二的,是不可替代的朋友。”
程恩宥收回目光,仿佛被这句刺伤了。
“走吧。”
“去哪里啊?”
“我送你回去。”
“恩宥……”看着他的背影,夏向熙终问出了那句话:“如果你妈妈回来,你会离开吗?”
程恩宥沉默了。
“你会留下的,会留在轻靖,对不对?”
“我会,”程恩宥回头,“我当然会留下,这里有我的过去有我的现在,我不会逃避。”
“恩宥……”
“走吧。”他伸出手。
看着那两个离开的背影,陈修澈脸上的笑容也越来越沉。
离开前,宏谦问:“澈,真的不用我把车留给你?”
“说过不用了。”
宏谦瘪瘪嘴,抱怨着:“好心送你过来,你就让我一个人在医院等了大半天啊,原来我只是给你当司机当苦力的?”
“今天没办法,也是突发状况嘛。”
“不过,你家小王子怎么搞的啊?”宏谦想着之前的场景,陈修澈把人背出来的样子真吓了他一跳,“安眠药跟止疼片怎么可以乱吃,这是常识好不好,他到底在想什么?”
“只是一时昏了头,有什么奇怪的?”
“这还不奇怪?你们这帮子人就不能正常一点吗?”
“好了好了,求你这个大明星快回去休息好不好?”
“大半夜的你让我回哪里?”
陈修澈丢来一串钥匙,“这是我以前租的小公寓,里面有点乱你将就将就好了。今天你辛苦了一天,再开夜路回去不安全,休息好明天早上再启程吧。”
“喂——”
“先走了,我明天再来送你。”
陈修澈肯定是要在医院过夜的,宏谦拽着手中的钥匙,脑子里全是陆宥珩的画面。
陆宥珩,陆宥珩……
这个人他好像见过,是在哪里呢?那张脸,真是太熟悉了。他努力想了想,好像是在星蘼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