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12点钟,东东从烟台火车站的后车室出来,他已经在这晃荡了三天,白天在站台上转,晚上就在候车室的长椅上躺一会,饿了捡点吃的,渴了到水笼头旁灌一顿,他来这的目的就是要坐车回老家,磨蹭到现在只是因为一直没有打听明白准确的出行路线,他发现问别人所得到的答复一次和一次不一样,所以也就没了主意,他长这么大还没有出过门,也没有坐过火车,更没有去过老家,在记忆中,他只听妈妈说过老家在距离沂水不远的红卫村,妈妈既然被赶回老家,一定是回了红卫村,所以不管怎么样,他也一定要回到妈妈身边去。他这几天也没有白转,至少从别人嘴里知道了一个大概方向,就是从这里坐上火车到胶州,然后再倒车到沂水,等到了沂水再打听红卫村也不迟。
确定了计划,他决定今晚就走,他从候车室绕道站台的铁栅栏下,趁人不注意迅速跳过去,接着跨过铁路奔向可能要开的列车,他没钱买票,还不想用少管所的释放证,他觉得这东西太丢人,所以也只好用这种方法上火车。这时有一列火车正在检票,上车的旅客扛着大包小包拥挤不堪,他不知道这趟车去哪儿,也不敢冒上。
“阿姨,这趟车能不能去胶州?”东东问一位列车员。
“不远了”列车员正忙着查票,见有人问只是应付了一句。东东听到不远了很高兴,这才从另一扇门上去。其实这趟车是直达青岛的,虽然列车员认为相差上百公里不算远,可东东认为不远的含意也就是从家到海边玩得这段路程。
列车开动以后,东东在车厢里走来走去看什么都新鲜,别人去餐车,他也跟着去,别人开始大吃大喝,他咽下口水再向回走。别人打水,他也来到锅炉前拧动水笼头,开水冒着白气溅到鞋上这才关好走开。有人进了厕所,他好奇地趴在门口,门上有标记,他很高兴认识厕所两个字。等人出来后,他就挤进去,还没有脱裤子,门被推开。
“上厕所怎么不插门?---快点,小孩”来人说着‘呯’把门关上了。东东这才明白,在火车上去厕所还要插门,他肚里没食,并不着急方便,就是想进来看看,只要是没见过的,他都想研究一番,如同小时候有人逗他玩说的:“---火车那么长,爬着跑都飞快,站起来跑不是更快嘛”。他到现在仍觉得这句话有道理,就是没有亲眼看见站起来跑的火车。等他看明白了厕所的门锁,这才开门出去。
当他来到一个车厢与车厢的间隔处,见有几个比他大不了多少的孩子围坐在一起说笑,看他们衣装不整,脏兮兮的样子,不是无家可归,就是有家难回,他决定与他们同行,也只有差不多年龄的人才更容易产生共同语言。
“喂,你们能告诉我这趟车什么时候到站?”东东找个借口坐到旁边。
“你去哪儿?”对方其中一个大点的孩子问,看上去象个孩子头。
“火车去哪儿,我就去哪儿”东东装做很老练。
“你的票呢?”对方又问。东东不禁有些奇怪,他认为对方也和他差不多,肯定不是查票的。
“我看你也不象个登大轮的,和谁一块玩的?”对方还在问。东东这回听明白了,他在少管所就没少听同伴们介绍这些歪门邪道的各种术语,自然也清楚所谓登大轮是什么意思。登大轮就是在火车上偷,登小轮就是在汽车上偷,还有‘刮地皮,搬家,捎猴子’等等,都是当小偷的专业用语,对方既然会说这些黑话,那一定就是干这行的,所以也就放心应付起来。
“我和几个哥们打野食,在前面被冲散了,我想去胶州找个朋友”
“瞧你那熊样,跑到这来装大头!”对方突然骂起来。东东不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一时走也不是,留也不是,好在他机灵的很,急忙从衣兜里掏出一盒香烟,这还是他从少管所**来的。
“当哥的,小弟不知道这是你的地盘,说话得罪了,就算给你陪礼了”他拔出香烟每人发了一支,并且给点上火,但只是给那位似乎孩子头的人点火,这样做很重要,而且全凭眼力,如果判断失误就会得罪真正的头,如果都给对方点上火,又等于小瞧了当头的,即要做到谁也不得罪,又不会显示出软弱,靠得就是经验,看来他这三年的确没有白过。
东东果然判断正确了,问话的那位点点头,让他坐到里面,然后你一言,我一语,闲谈起来。经过了解,他也大概明白了这些孩子长年不回家,主要是以偷为生,而且成群结队就在火车上干,不过他们偷也只是偷点零碎东西,真正见了贵重物品也不敢拿。因为乘警很清楚他们的存在,只要不捅大娄子,一般也就睁一眼,闭一眼,再说他们能在这趟车上混,必须时常不短地对乘警孝敬一番,这都是不言而喻的规矩。他们正聊得高兴,忽然有个孩子跑来打了个手式,孩子头立刻让一个年龄最小的留下,领着其他人去了,看来是找到了下手的目标。
“你叫什么名字?”东东闲着没事问。
“我叫歪歪”留下的孩子答道。东东不禁被这个有趣的名字逗笑了,他看这个孩子也就是十一二岁,可言谈举止一点都没有个孩子样。
他们正在谈话,突然有一个孩子跑回来急声招呼道:“快跑,耗子让人给抓了”他说完便溜了。与东东在一起叫歪歪的孩子也慌忙收拾东西)
“怎么了?”东东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