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差不多了。”
绯缡在笑声里说道。夕阳还好,相谈甚欢。崖腔战车坞里的落叶号保养即将结束。俞白也该趁着最后一缕晚霞赶往南戎野瞧他的新屋。
“你的队员,没有和你一起迁过去吗?”她收了作品集,换了一个话题。
“第二批没有。传闻说,第三批迁居名单很快出来。现在到处都是消息,不知是真是假。但总归会安排的。”
“和我们那时候一样。乱过这阵,都安顿下来,就好了。”
俞白轻笑:“是的。”
夕阳慢慢地淡了红光,崖下的海潮线卷碎的白沫显得有点冷白色,不再有碎钻晶点般闪烁的光芒了。
海风细柔地吹拂着他们的衣角,带着尾氏尾里春末的气息。
“下一座海丘,叫什么名字?”俞白的声音在风里很轻。“我仍旧想为你把观察站造下去。”
“……你们队现在的能力,可以承接任何海区的作业。如果你愿意的话,我可以把你介绍给其他海区的观察站系统运营长。”
绯缡停了一拍,真心实意道,“但我觉得,不要总是做海下作业。同样是与海有关,你先前承接的后勤部海面围捕作业,就更好一些。而且,他们的这些作业,以后将会常态化。”
“那你呢?你还在海底建观察站。”俞白盯向绯缡。
绯缡怔愣,她迎着俞白的目光,忽然间偏转脸。
天空和海洋接在一起,广阔得无边无际。
“我作为队长,会为队伍的发展负责。你有一支配合足够良好的作业队伍后,我再去哪里都可以。”
“不会伤害到你……和你的家庭。”
绯缡被他凝望着,他的目光里似蕴含无限纠结,却又那么清澈湛然,“我保证。”
她想说什么,却不知道说什么。
“我怕你带一支对本庞海还陌生的队伍下去,让我来吧。”俞白说道。
他转向大海,和绯缡肩并肩。
“在南土绍星,生活环境恶劣,我们从小接受的教育是如何生存得好一点,道德观念在我们那里不值一提。我这人,从来也不是什么好人,但是,总还知道,我自己什么条件。我这种勉强讨生活的人,连一句仰慕的话,本都没有资格说的。”
他转过头来,认认真真地望着绯缡:“不破坏别人的家庭,是我为数不多的底线。你放心,工作中我会一如既往,绝不给你添麻烦。我再低劣,都不会影响你好好的生活……”
“俞白。”绯缡打断他,“你不……低劣。”
她紧皱眉,用力搜索着词语。“你很聪明,很优秀,有责任,有道义。”
“……是吗?”俞白凝望着绯缡,忽然闭上了眼睛。
“我这里,”他点向自己的心口,“住着一个人。每天我担心她,每天我都要想一遍,事情不该是这个样子的。我不坏?”
绯缡低头,崖下正在涨潮,海潮线将沼滩快要完全淹没了。白色的泡沫浪花打碎在沼滩上,旋即又涌聚起更多的浪花。
“我有一堆的麻烦。”她听见自己的声音在说。
“……什么意思?”俞白一怔,眼中旋即透出关切,“你有什么麻烦?我能帮你吗?”
“俞白。”绯缡沉默良久。
她从来不知道,在一下比一下更大的潮声中,仍然可以听见自己的心跳。
“你很好。我不能回应你。”
她说着,胸腔里泛起一种被细丝勒住似的感觉。
“那些不重要。”俞白紧盯着绯缡,蹙起眉头,“你有什么麻烦解决不了?”
“说给我听。”他等了一会儿,忍不住抬起手,却半途收住。他垂眸望着自己的手掌,“我说过,为你,赴汤蹈火,在所不辞。听起来虽然基本上没有用,但你记得……永远有效。”
“……我的家乡在摩邙。我很想念我的家乡。”绯缡望向大海,轻声道,“我怕,我再也回不去了。”
“你想家了?”俞白看看她,隔半晌缓声宽慰道,“每个人都挺想的。你和你先生在这里,算是安了新家,有他照顾你,肯定会越来越好的。”
“我最怕,会耽误他。”
“什……么?怎么这么说?”俞白连连在绯缡脸上扫视,困惑道,“他照顾你,不是应该的吗?”
暮色渐渐合下来,海水吸尽夕阳的余晖,泛着青灰的波,从天边浑浑渺渺而来,尽数在崖下飞旋成碎沫。
海风带上来潮水的声音,也卷起来绯缡的声音。
“檀安和我,不是真的夫妻。”
“什么?”俞白倏然挑眉,震惊之色溢于言表。
“……等等。”他太意外了,抬手傻呆呆地抚上额头,猛然背转身去,少顷,才转回身,一双眼睛炯炯地注视着绯缡的脸庞,极力地压住了一丝无法言表的喜色。“你能再说一遍吗?”
“……我和檀安,不是真的夫妻。”
“你们,不是真的夫妻?”俞白喃喃道。
“我在东临读书的时候,家里出了一点事。檀安帮了我,他和我结婚,帮我渡过难关。我们约定事情结束后就解除婚姻,但是事情还没有结束,就收到了征召令,然后我和他就以夫妻名义来到罗望。”
从摩邙的泉生旅馆门口坐上车,这么多年,再也没有比此刻更令她轻松了。
来的时候,虽有无奈,但更多是踌躇满志。那时候,只是开端。
如今,一年一年的时间过去,她归期无着,檀安陪她蹉跎。
“俞白,我不能把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