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妈耶……”我死死盯着燃烧着的雪山,不由自主地低声喃喃。
“现在知道天高地阔了么?”师父的声音从我身后传来,重新变回慵懒的声调,仿佛刚才那个渺远的声音是另一个人。
一直僵硬挺直着的脊背逐渐放松下来,冷汗找到了机会发作,身上薄薄的衣衫瞬间湿透。
被湿乎乎的布料紧贴皮肤的感觉有些难受,我扭了扭身子,好腾出空来供空气流动。
“雪山为什么会着火?”
“那不是火。”师父扳着我的肩膀纠正道,“那是妖气。”
“妖气?”我一愣,“袁十三那种?”
“嗯。”师父回答,“破庙那会儿我和安歌一眼就看出来她身上的妖气升腾,只不过她身上的妖气孱弱到连蜡烛都不如,也就没怎么管。”
“为什么我那会儿没看见?你是不是在唬我。”
嘣——
一声脆响,头顶传来剧痛,疼到眼泪都要掉下来了。
我大声抗议:“你干——”
你干嘛三个字只来得及说出来俩,我就绝望地发现身体又一次地失去了控制,最后一个字硬生生憋在了嘴里。
师父在身后得意洋洋:“这招还真挺好用……”
“咳咳,”师父故意干咳两声,继续说道:“那会儿我没点开你的天眼,自然是看不见袁十三的妖气的。”
天眼?啥玩意儿?师父你不是说自己是个骗子么?不对,这话好像是我说的。
不过说好的闯荡江湖怎么变成斩妖除魔了?这和说书先生嘴里的江湖事迹不太一样啊……
纵然我心里充满各种问题,但无奈此刻动弹不得,眨下眼睛这等小事都不能做到,更不用说张嘴提问了,只得老老实实坐在车上,看远处的雪山浓烟滚滚。
师父一只手摁住我的肩膀,另一只手伸到我脸前,对着远处的雪山指指点点:“那些蓝色的是妖气,黑烟是山上村寨灭门产生的怨气,两者混合在一起就是这般景象,乃是有妖怪为祸所致,如今那妖怪在山上已经成了气候,只不过不知为何一直没有下山作祟。”
“朝廷中有专门一所衙门专门负责这些事项,不然开国之初惨遭兵祸的幽魂厉鬼,早就把皇宫都要撕碎了。”
“当地县令上报雪山异像之后,朝廷会派专人前来勘察,只不过一直拖到到今天还没解决,多半是惧怕山上妖怪已经成了气候,攻上山去只会折损人马。”
“所以他们就大肆招揽民间异士,许诺荣华富贵,到了雪山这等上去送死的境地,再让民间野人第一个冲上去。”
“师父我之所以带你仓皇出走,目的之一就是躲开这些人。”
最后师父两只手都放在了我的肩上,低下头来笑眯眯问道:“如何?现在还想行侠仗义吗?”
我瞪着眼睛说不出话。
不是因为害怕。
是因为我实在说不出来。
师父见我半天不吭声,恍然大悟般地“哦”了一声,抬手打了一个响指。
一声脆响,身体重新活动自如。
我当机立断、毫不犹豫地扭腰就是一扑,拽住师父的衣袖,大声央求:“教我!”
以前师父的所作所为暂且不提,只说这一手随意禁锢他人行动的手段,着实大有门道,虽然不知道师父是怎么做到的,但这一招明摆着要比评书上的绝世武功不知道强到了哪儿去。
要是学到了这一手,何愁以后行走江湖不是别人的对手?试想,围,你面带微笑、轻描淡写一个响指,对面就动也都不能动,任凭宰割。
有此绝技,还练什么武功?
师父拒绝的无比干脆:“教不了。”
实在有点出乎我的意料,师父以前虽然不靠谱,但对自己的手艺是从未藏私的,除了那门听上去就神神道道的箍心三炼,其他不管是修补什么金银铁器的手艺都从未藏私,在我想学的时候几乎就如有求必应一般,师父他尽管在身为长辈这方面极不靠谱,但作为师父来说实在挑不出毛病来。
当下被师父如此干脆利落的拒绝,我突然有点不知所措。
甚至还有点伤心。
师父见我半天不吭声,猜到我的心思,只得耐心解释:“你身上没有半点道行,连天眼都是我刚刚给你开的,这等手段就算教了你你也用不出来,以后道行慢慢上去了,这些小手段都是轻而易举的事,不用担心。”
听完师父的解释我心里的怨气消了个一干二净,只不过嘴上仍然不肯认输:“那你以前怎么不教我?”
“我要是教了你,你还能老老实实在铺子里安生干活?”
师父站直了腰杆,远远望着雪山,长叹:“以后再想过安稳日子就难了。”
拉车的黑色毛驴重新迈开蹄子,我和师父调转车头,向雪山的方向进发。
破旧的驴车沿着狭小的山道蜿蜒而上,在杂草丛生的土路上晃晃荡荡。车轮在荒草上留下深深的压痕,而我只顾着为人生中第一次的斩妖除魔兴奋不已。
那时的我还年少,听不出来师父那些隐藏在话语里的哀愁。
那时生活在邋遢师父庇护之下的我只觉得天大地大,话的宝剑,远方有昼夜燃烧着的雪山,师父是个货真价实的世内高人,我又恰好是他唯一的徒弟,等我学到一身本领、就会有崭新的世界等着我。
全然不知在师父飘摇的衣袖之外,凄风苦雨,雨大风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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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