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父……”零叶开口,还想说些什么,复杂的情绪就堵在胸口,被曹疯子虚抬手打断,且见曹疯子微不可查的叹了一口气,竟不再规劝他回去,改变主意道,“独孤言就在北边茅庐等你,那孩子是张清……你可知凶险?”
零叶听罢了然,张清祖母窦氏,为太后胞妹,取大宁郡主为妻,其姊乃太子良娣,张清同教坊女流做出如此丑事,必会扫了皇家颜面,零叶知道厉害。随即拱手,同曹疯子拜别。
再遇独孤言,已是半个时辰之后,乡野茅庐隐蔽在林场深处,独孤言坐定席上,鬼市亦在。
“孩子呢?”零叶开口,环顾一周,遍寻不到吴霁,又急急追问,“吴霁呢?”
“鬼葬来的及时,人已带走了,不会有事。你且坐下,见一位前辈。”独孤言说完,零叶心安,想邹缁素在侧,吴霁必是平安了;旋即落座,不过一刻,等来一个女人,银发红裳,颜如玉。
她一开口,声音婉转动听,惊讶零叶挑眉,“楚儿长大了,动手都动到我头上来了。”
“四娘,别动怒。过来喝杯酒暖暖身吧。”独孤言听罢起身,煮酒让位,见那女人上席,看定鬼市,她一笑,鬼市就直言开口,“杀杨溪,我也有份。”
“你胆子向来大,我知道,看在你义父的份上,我又哪敢为难你。”那女人说完,愤怒难抑,话语间难免阴阳怪气,接着又对独孤言道,“溪儿落败殒命,怪他自己学艺不精,张清的孩子,莫非你也要留着?”
“那好歹也是褚公之后……”独孤言听完,笑意挂上脸,商量。
“褚遂良之后,有他一个吴霁不就够了,怎么?独孤师弟还嫌不够?”那女人说话罢,眼睛倏忽瞪向零叶,不悦道,“这孩子怎么也在这儿?”
零叶闻她谈到自己之时,面上写满不快,却不甚在意,随即大方拱手见礼,一句“见过前辈。”干脆利落。
“前辈?我看起来老吗?”那女人听得,反问出口,貌若不悦,倏忽之后,脸上却带起莞尔笑意,又道,“你跟曹泽一点也不像,跟你娘也不像,跟你爹……像,也不像!”
她说完,又自言自语道,“这场纠葛,终究是你娘赢了,你娘这一走,你爹,便再也不笑了。”
“我爹还在世吗?”零叶话脱口,悔意上头,便见那女人淡淡笑起来,面有温柔,“你母亲随行远嫁之时,我也在,她那时也不过十三岁的小娘子……说起来,你还不知道我是谁吧!”
零叶听她说完,并未回答自己的疑问,又听那女人自顾道,“卢臻可是我的师弟,我也当过三日魁首,所以,她们都得叫我一声前辈!你就不一样了!我跟你母亲是过命的交情!你叫我姨娘就好!”
“噗……”她话落,夜幕里卢臻倏忽现身,笑容挂在脸上,面有揶揄。
“你笑什么!就是这个辈分!”那女人见罢卢臻,接着起身,又怨愤道,“你去替我杀了那姓邹的!他的好徒儿杀了我的杨溪!你去替我出面!”
“你也舍得?好歹是你亲生!”卢臻说完,拉扯曲池坐下,对零叶道,“你姨娘是你邹缁素,邹前辈的亲生母亲,你要是叫她姨娘,吴霁可得叫你表舅了!”
“少嬉皮笑脸,说吧,杨溪死了,我暂且可咽下这口气,不去追究,那孩子是杀是留?”曲池话罢,面上冷淡,她情绪变化极快,实在难以琢磨。
于是片刻沉默之后,零叶忽尔开口,他说,“冬至有霜年有雪。”
他脑中,杨慎矜的笑脸一闪而过,那人就站定昆明池畔,身后都是秋日风光正好。
“褚有雪,好名字。”卢臻闻言,微笑上脸。
“是女孩儿?”曲池开口,看定独孤言颔首,叹了口气。
众人便又沉默了。
其实零叶从未想过,究竟是男孩儿,仰或女孩儿,接着且听零叶又开口,言语,“交给杨御史怎么样?”
“那怎么行,将来若是传出去,还了得!”曲池反对,闻鬼市道,“那便给我罢。”
“给你?”卢臻抬首,面上的表情极怪,接着道,“你连你自己都养不活?你还想学你义父?”
“月儿会替我照看他,杨御史也好,吴霁也罢,也能常来将军府,剩下的,我去打点。”鬼市看定曲池,见她叹气,二人互有对视,相争不下,稍有片刻,曲池即起身离开。
是默认了。
接着,独孤言、卢臻前后远遁,只余下零叶、鬼市二人相对无言。此即,天寒霜重,鬼市又烧过一壶酒,见零叶留下一摞伤药,起身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