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斗满天眨眼,恍如偷窥。
郭旭眼看着传令船划到一艘大船背面去抛锚了,他能想象那些兄弟们怎样挤眉弄眼,怎样徒劳的竖起耳朵。
眼睛适应暗夜后,能看到孙俏的脸。
她在仰头看着星星。
他们两个无声地坐了好久,最后是郭旭首先开口了:
&姑娘为什么这么晚了还不睡?”
小俏看着天空中亮闪闪的北斗星。她这一夜千转百回的心思,随意说出来哪一样,都会吓坏这个无辜的小伙子。挑来拣去,不说最好,临了只能完璧归赵:
&你为什么这么晚了不睡?”
&天就要分兵,几个弟兄在我船上喝酒,闹得很晚。”
&酒了才该早点睡,为什么要来找我?”
这回轮到郭旭为难了。他本来就不善言辞,一茶壶饺子,煮了大半夜,现在一个都倒不出来。憋了半天,最后艰难地说了一句大实话:
&怕明天以后就再也见不到你了。”
长这么大,小俏第一次听到有男子向她说这样的话。
落难前,她曾经设想过哪一天在哪里会有哪样的少年郎向她表白,但就是不曾想到在远离家乡的河岸上,在漫天星斗之下,在一个粗糙而善良的青年军官身边,听到这样一句简单却意味万千的话。
如果自己还是一个冰清玉洁的处子之身,没有经历过那么惨痛的生离死别,没有看过那么多凶残猥琐的男人,她会因为第一次听到这句话而发晕发抖。但现在,她心头只是略略闪过一道波纹,很快就平静如古井。
&不到不见得是坏事。”
郭旭是第一次跟女孩子说自己的心事,结果第一簇小火焰就遭遇一盆冷水,舌头顿时被冻住,局促得连手都不知道放哪里好。煎熬了半天,吐出一句:
&我想见到你!”
意思已经非常清楚了。
小俏侧过脸看着郭旭,四目相接瞬间,郭旭慌张地低下头,双手毫无意义地拧着干干的披风下摆,好像冷汗都流到那里去了。
这个男人知道自己曾经被阿薄干糟践过,还怀过她的胎,亲眼看见过自己最不堪的样子,为什么还会喜欢自己?
既然他已经最委婉地直白了,那我也不必再躲闪。看着满天各不相干的星星,恍如自言自语:
&的这条命,是郭队主救的。我一个草民家的落难女子,无亲无故,没钱没势,郭队主要是强取,我也没有办法。可是既然郭队主愿意先谈,我也就实话实说。我被阿薄干抢去,身子已经破了脏了,郭队主少年得志,前途似海,无论是打到关中,还是班师回到江东,都可以百里挑一地选漂亮清白的良家女子,何必没来由地捡我这样的残花败柳!”
每句话都像刀子割郭旭的心。
在他的同龄伙伴中,他是最晚熟的一个。3岁的时候,母亲就去世了,他从小在铁匠炉边混,身边机会没有女孩子。从军后弟兄们晚上瞎聊,他才发现自己是为数不多的几个童男子。菜虫很不平,决定带他去**开荒。郭旭晕乎乎地进了满是脂粉味的房子,晕乎乎地上了绵软的床,晕乎乎地被扒光,晕乎乎地被引导进去,晕乎乎地释放了20年的积蓄,晕乎乎地被掏空身上所有的钱。那个跟他短暂**的**时候对菜虫说你那个兄弟果真是个雏鸟,木头做的雏鸟。
这个失败的开端带来了糟糕的结果,它没能让这个单纯的小伙子发现女人的美。可是一个臭当兵的,身在军营,东征西讨,除了**,哪有机会遇到好女人呢?
那天抱起小俏的瞬间,郭旭好像被神点拨了一下。他完全不了解这个女孩子,但那张苍白面孔上两弯长长的睫毛,就像两把镰刀,把他的心割去了。那天晚上,他站在船上,用心听从小俏船上传来的若隐若现的歌声,觉得自己听到了天上来的声音。他大致能听懂歌词,对歌词里的“公子”,竟然隐隐生出一丝醋意。不知道是何方公子,能让这个女孩子这么挂念。他也知道这个女孩子已经不是完璧,但他的意识里完全没有用完璧与否来挑剔女孩子,只知道如果你的心告诉你喜欢一个人,那你整个人就不要对抗,老老实实去喜欢好了。
可是滔滔江水九曲回肠,最后只渗出一滴水:
&根本没想那么多!”
小俏不忍心再压迫这个老实巴交的男孩子,可又不想让他觉得自己动心了。她已经看出来郭旭很善良,没有许多老兵身上的痞气。但她不知道自己下一步会怎样,更不愿意和刘裕的人有太深的纠葛。
而且,虽然家道突变,漂泊沦徙,她内心深处想要的丈夫纵然不能和父亲比肩,至少也要是文武双全的。眼前这个青年军官,壮硕高大有余,优雅不足;憨厚善良有余,文采为零。她还不能想象和一个不识字的丈夫怎样共度余生。
可是转念一想,明天就分手了。刘裕已经说了,打下关中,她可以留在长安。只要熬过这一夜,自己就要和这个男子分道扬镳了,而且这个人就要投入生死叵测的战场,何必让他今夜这么不快呢?
&以前是做什么的?”
郭旭终于到了自己的主场。小俏惊奇地发现,这个闷葫芦说起打铁,竟然瞬间就变成了一个话痨。
说着说着,就说到了爷爷奶奶。郭旭自己没有得到过爱情,也就无所谓失去爱情。他现在只是在爱情的院门外徘徊,还不知道这所深深庭院里到底有怎样曲径通幽的悲欢。但是他内心有一道伤口,那是爷爷屡次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