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过头去,看到在五步之遥的地方。陈嵩和斛律征并马站着,都笑盈盈地看着他。
他正要扑过去把陈嵩拖下马来。后者已经看出了他的心思,笑着连连摆手:
&慢!你可别把一把鼻涕一把泪。弄脏了我的新战袍!要诉衷肠,今晚喝酒时再说。”
兵们哄笑起来,同时不待两个队主发令,自觉散开归队。
饶是如此,郭旭还是傻呵呵地笑着走着过去,隔着甲片,在陈嵩和斛律征的大腿上各狠狠地砸了一拳,而后上马。此时他才注意到斛律征穿戴不像军官,完全是大兵模样。却又和队主陈嵩并驾齐驱。刚想问,看到陈嵩脸上“兄弟你且忍耐”的表情,乃咽回好奇。
两拨人在大路两边列好阵,陈嵩仔细看了一眼郭旭带来的人,对他们的军容旗甲非常满意。隐约觉得缺了点啥,又一时想不起,调转马头远眺的一瞬间,突然明白了:没看见有奏乐的人。
仔细揣摩了一下,觉得王镇恶谋事精细。不可能有鼓吹而忘了派。他一定是把鼓吹留着等刘裕来时再用。既如此,就不能先于刘裕,把这种规格用在南线诸将身上。
可是这阵子和沈田子打交道,他已经发现后者看似大大咧咧。实际上忌讳非常多。比如檀道济和沈田子都是军主,檀经常和陈嵩这个队主同案吃饭,沈田子就绝对不会。事实上他的饭根本就是小灶,要专门送到他的帐篷里去。檀道济巡营。会和任何一级将佐并肩而坐,谈笑风生。沈田子就绝对不会,他永远都是面南背北,其他人跟他面对面,拉开至少三步距离。甚至行军中,他从来不和檀道济、陈嵩并马而行,要么让他俩走在前面,像是给他开道;要么就跟在后面,像是俩卫兵。能和他并肩走的只有他的弟弟沈林子。
此前没听沈田子品藻过王镇恶,但是王镇恶打下长安后,这种评头品足就来了。前几天出去打猎,回来的路上,陈嵩在马后隐约听见沈田子跟沈林子抱怨,说要不是你拦着我,拿下长安这个头功就是我的,怎么会轮到王镇恶这个守财奴。再说要不是我们在峣关打垮了姚泓的羽林骑主力,掏空了长安的肚子,他哪能那么轻松地摘了桃子!沈林子说我还是那句话,别眼红!这个所谓头功,怕只怕是砍头的功。又听见沈田子嘟嘟囔囔地说我没觉得王镇恶会倒霉,本来大家同朝为将,谁也不比谁多几斗稻梁,这下子他先入长安,听说当地老百姓本来就念他爷爷的好,现在又服他,太尉就算为了关中稳定,也一定会把他置于我们之上,对我们发号施令,这教我怎么忍?沈林子说忍不了也得忍,要不然怎么叫大丈夫?长安是一口热锅,没几个蚂蚁呆得安生,你静静地看热闹就好,什么都别做,做不好你就是第一个被烫死的。
军中主将相互嫉妒,这个不是秘密,但亲耳听到沈田子说出来,还是让陈嵩无比震惊。此刻看到王镇恶只是派了郭旭一队人马到灞上来迎接,既无父老敬酒,也无乐队奏凯,只恐沈田子会不乐意。再看郭旭脸上,浑然没有忧色,知道这个铁匠兄弟这辈子都不会动这方面的心思,不由暗暗叹气,貌似不经意地问:
&镇恶将军怎么没来?”
&将军带着长老在长安朱雀门外恭迎沈将军,后天他们会一起到这里迎接太尉。”
陈嵩出发时就揣摩过,沈田子其实是希望王镇恶出长安亲自远迎的,现在后者居然有失远迎,沈的失望可以想见。他不会体谅王镇恶需要在刘裕和他之间妥为安排,以免失了尊卑上下的礼数。他只会满怀牢骚地认定这是王镇恶恃才傲物,以长安征服者自居,在客军面前倨傲不礼。
想到这里,转头看着郭旭:
&旭,你传令给骠骑队,过一会儿看见沈将军他们过来,要早点下马,全部跪在路边,口号就喊:恭迎百战无敌沈将军、檀将军,贺喜沈将军、檀将军南线大捷!”
郭旭虽然已经和陈嵩同为队主一段时间,但做了陈嵩多年部下,对他依然习惯性服从。只是要在极短时间内教会部下喊这两句话,他自己先捋不直舌头。还好疯子长于此项。不等郭旭说话,跳出来指挥大家迅速演练。同时约好,大家听陈嵩信号。只要陈嵩把佩剑往地上重重一放,大家就齐声大喊。
士兵们此前从来没有执行过这样的任务,此时忍住笑,练习若干遍,算是把话喊顺了。最后一遍完成后不久,一个旗阵从地平线上冒出尖来,耳畔响起熟悉的大军行进声。整齐的脚步和马蹄子声音合成一个巨大的混响,听起来像是一个巨人在抡着木槌敲击巨鼓,而此鼓以大地为皮。余音绕于云霄,三日不绝。
果如陈嵩观察的那样,沈田子没有和任何人并肩走马。大军分成三个四路纵队的方阵,沈田子、檀道济和沈林子各领一个,沈走在最前面。他的前方,是一个猎猎飘拂、艳艳舒展的旗阵。第一排四面旗,一面是进军用的鹰隼旗,图画做鸷鸟之击;一面是将帅出征的虎旗,图画是一头跃然而起的白虎;一面是燕尾旄斾。图画为魁拔喷火,以表南方军;一面旗是代表赏罚的令旗,图画为獬豸,以示公正。其后是旗色、尺幅、旗杆、流苏均不同的各色旗子。它们众星捧月,共同围拱两面大纛旗,一面上着“晋”。一面写着“沈”,虽然比刘裕的太尉帅旗小一圈。但在旗阵中已经是鹤立鸡群,卓然耀眼。沈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