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管如何,骧国使臣照样是一阵隔一阵的来,傅忌也是一阵隔一阵的忧郁,但女人们的眼界着实的有限,再开阔也不能跟朝臣似的逮着皇帝就谈治国之道,难得见一面,还是得想着怎么讨皇帝的欢心,顺便再怀上一个肉团子充当饭票,那才是长久之方,万全之策。
皇后知道傅忌不大愿意提起辅城公主,也不大愿意听见别人谈到隔壁的骧国如何如何,怕听了刺心刺肺,更显得臣强主弱,是他这个当皇帝的无能。
这些都是目前大家心知肚明,却又不得不避口不言的事实。
既然事实遮掩不了,那自己把自己的眼睛跟嘴巴捂上,骗骗自己总是可以的吧?
汇报完了近期的工作,皇后偶尔会拿眼偷偷觑着傅忌,眼里的爱意与惧意融为一体,她感觉自己始终无法真正地贴近傅忌的心。
上文有说,皇后家世不高,她是靠所谓的德行和嘉世长公主的举荐才坐上的后位,纵然是一国之母,也不能时时刻刻盯着皇帝的正脸,与皇帝平视着说话,更不能时时刻刻都摆一副笑模样,否则就是不恭不敬,也不庄重,完全不是个皇后应该有的样子。
傅忌坐了一会儿,大约是把皇后的话给听进去了一半,只在皇后讲到上元宫宴时才给出了建议,说是尽量俭省一些,别像去年那样大操大办后,便想起身(带着我一起)走人。
皇后顺从地笑着,对傅忌的建议那是抱一万个赞同,嘴巴里更连连称是,保证不铺张不浪费,争取让大家见识见识,什么才叫真正低调有内涵的佳宴。
别看皇后笑的灿烂,人心尖却在顺着杆往下滴血,她想着那新建成不久的琉璃殿,又看了眼瑞贵妃小人得志的嘴脸,笑的和善,可心里那叫一个恨,连面上也恨不得笑的呕血。
眼看着傅忌已经有些不耐烦了,再耗在凤阳宫大家都不开心,皇后把涌上喉头的老血咽回肚子里,也不好再偷偷觑着傅忌的脸,于是把心一沉,终于瞅准了机会,适时地放出憋了一早上的大招,在我跟着蹲福一礼说要告退时,脸上重新洋起了很合时宜的微笑,人也跟着走近了几步,对着傅忌故作亲近道:“瞧臣妾这记性,方才只顾着同圣上说话,倒是把正事儿给忘了。”说完,微笑着就要给傅忌行大礼。
傅忌轻扶一把,扶到了皇后的袖子便马上抽开,语气倒仍旧装的亲和:“哦?皇后还有什么事儿么?”
皇后起身浅笑:“今早雅枫居的人来报,说成贵人早起不舒服,叫请了御医过去,”话到一半,皇后还故意看了我一眼,方才继续笑着说:“不巧,今儿个贵妃清早请安来的迟了些,这才没见着刘院判,更不知成贵人遇喜已有月逾,臣妾啊是真心为成妹妹高兴,已下旨命她好好安养着,原本想着等圣上下了朝叫人去请,没成想圣上惦记着贵妃,倒是先过来了。”
听听,皇后这一番话足可以说是滴水不漏,既告了我的黑状又着重提出成贵人的身孕,说的喜气洋洋的,最后那句“臣妾在此先恭喜圣上了”更是彻底地叫我无话可说,只好忍耐着怒火,也不尴不尬地扯了一个笑,也跟着皇后一道说了句:“臣妾恭喜圣上了............”
傅忌看我一眼,眼神中有点安抚的意思。
他晓得我是在吃醋,还不是小醋,干脆是翻了醋缸一般的醋劲,可成贵人肚子里怀了龙裔,身价陡然呈几何式倍增,皇后的意思他懂,这又是行大礼又是恭喜的,就差直接说出口,求他给成贵人晋个位分了。
晋了位分好啊,晋了位,便可借此去压贵妃的气焰,在二人缠斗之时空出宝贵的时间去扶持自己人。
皇后是世上最好当也是最难当的职业,有宠爱那是锦上添花,可是无宠也不要紧,她只要稳坐高台,等着坐收渔翁之利就行。
再看看周围一群看戏看的热闹,然而依旧低着头连呼吸声都不敢发出来的众妃嫔,傅忌心中了然一片,联想到了聆风亭里头的花蝴蝶,成群结队,涂脂抹粉的,然而往细了看愣是一张脸都记不清。
傅忌对这群女人没有特殊的感情,尽管他或多或少都和她们同床共枕过。
想到这一点,亦是不免觉得好笑。
恩宠代表着荣耀,比他这个人要紧。
她们不过是喜欢他这身龙袍罢了,对龙袍里头的人全然是不在乎的。
这就是女人所谓的心思。
这些心思放到他一个男人眼里,根本不值一提。
傅忌是个皇帝,皇帝喜欢美人,但更爱江山,他听着皇后说完那番话后,想的不仅仅是晋封成贵人那么简单。成国公难对付,他女儿却好对付,有身孕这是多好的一个机会,他轻轻一抬手就能把人扶上去,换来的便是肉眼可见的,成贵人与贵妃之间的差距越来越小,却又不可能真的越过贵妃那头,成国公不甘人下,必然要闹腾,而吕家也不会放任一个小小贵人和贵妃平起平坐,哦对了,还有他那个好弟弟,傅森的肩上一并挂着国相和王府两重担子,自然要思量思量,是帮着未来的岳丈,站出来替贵妃说话,还是不徇私情,选择闭口不言,助长成国公的气焰。
老皇帝从前是沉迷修道,沉迷炼丹,可照样诸事在手,耳探八方。
傅忌明白,帝王之道,不过是制衡二字。
以上念头在他脑子里转了一圈,还没有眨眼的功夫长。
“有了身孕,是该好好歇着。”傅忌装作思量,而后点头,表示认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