吕将军知道,所有人都知道,大小姐皮实,大夏天大冬天的都要爬树掏鸟窝的人,从不喜欢跟着女师傅学女红,也不喜欢他这张臭脸;府里只有二小姐脾气好,看见他会喊他一声夫子,会在重阳节给吕将军缝茱萸香袋的时候也给他捎一份,直到没出事前她都一贯是是清冷淡泊的,这是真正的金枝玉叶,是养在闺阁里头的美人。
清,是指她的眼睛很清,冷倒是不冷,见人永远的温和有礼,对着傅森是缱绻,对着不怎么亲近的人,则是缱绻又疏离。
嫦云和仙仪,名字是一对,就如花开并蒂,她们一直都是他的好女儿,是他的骄傲;吕兆年知道做姐姐的心气高,多半也是受了他的影响,才下了死劲地要当皇后,可嫦云不一样,她除了当一个好女儿以外,最大的理想就是与自己的良人白头偕老,再生两个孩子,最好还是一男和一女。
如今,五万兵马都保不住他的女儿,吕兆年顿时自尊心大挫;
他想,他真的是太没用了。
邓藻良见吕将军神色有些哀戚,多半也能猜到他心里在想什么。
他倒是不担心大小姐,既然没有消息,那便说明现在冷宫的一举一动都有人盯着,哪怕大小姐放出风声,也一定传不到外头。
可以想见,骧国的人就是要逼他们急,越急越好。
邓藻良把自己想的这番话都跟的吕兆年和吕嫦云说了,但是收效甚微,吕将军依然愁容不减,而吕嫦云,也依然决意入宫。
吕将军是武人,讲道理偶尔讲得通偶尔讲不通;可吕嫦云这样冰雪聪明的人,怎么就听不懂他的意思呢?
邓夫子抿紧了唇,脸色更难看了。
他方才看的那一眼,看的很快,在场的除了他自己谁都没发觉,不知是不是出于私心,是不想让这对清透的眸子自此埋没进深宫,还是就目前的处境来理性地考虑;
“不行”邓夫子想都没想,便脱口而出:“二小姐不能去。”
“为今之策,只有进宫,才能保住姐姐和父亲。”吕嫦云笃声道:“靖国十六洲,如今虽大半归入骧国版图,将来豫王若是想于汝南起兵,少不得要时日筹备.......”
直到这话出口,邓夫子和吕将军总算都明白了。
原来她自愿入宫,有一半的原因,还是为了豫王。
吕嫦云到现在都跪着没起来,邓夫子和父亲说的话不是不管用,也不是没有道理,只是她自己愿意,为了家国,为了傅森,她几乎是当时当刻就说服了自己,必须要愿意。
她的腰肢细如约素,从前是纤细,现在是越来越细,有时候邓藻良去帐子里回事,经过的路上会遇到她,看背影的时候就觉得,可能一阵不大不小的风来,她就要被吹走了。
榆关不比上家里,衣食住行都要打折扣,吕嫦云已经很久没有好好妆扮过自己,整日就是一身最简单轻便的紫色长裙,连一点刺绣和花样都没有,素的跟她的脸一样。
不过她身上什么妆饰都没了,只有腰间还挂着傅森跟她交换的信物,是一对羊脂玉的双宝环佩。
只是环佩一直戴在身边,可傅森呆在汝南,却已经很久没有见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