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只是害怕而已啊,不想再被人丢掉了,再也不想了。所以才会拼命的想要变成不会被人舍弃的样子。”
她抬起头看着车顶,嘲讽着自己的过去,可是声音却无法抑制住胸腔里扩散的哽咽和悲鸣,就连低语的声音也轻颤着。
“你知道么?二叔死了,我除了伤心,竟然有些庆幸,庆幸自己不需要扮下去了……”
她看着后视镜里那个陌生的自己。努力的压抑着眼中的恐惧,复杂的笑容中满是悲凉:“因为我已经快要忘记,哪个才是真正的我了。
就在他去世的时候。我都已经分辨不出来了,那个时候悲伤的我,究竟是假扮的那个李子衿,还是……真正的我呢?”
周离终于无法忍受这孤独的呢喃。想要转过身去,但是去被那一只颤抖的手掌按在肩膀上,单薄而孱弱的力量却令周离的身体僵硬起来,无法动作。
他呆呆的看着前方,却宛如可以倾听到她心中的悲鸣的声音:不要转过来。求求你,不要看我这么丑陋的样子……
身体僵硬着,他终究没有推开那一只手掌的阻拦,沉默的倾听着来自背后的哭声。
“猜猜我究竟有多少副面孔呢,周离?”
她哽咽的发出颤动的声音,眼泪不知何时已经从眼角流下,滑过了那一张精致的脸颊,渲染着悲伤。
自从见到她的时候。周离便迷失在她的多变和狡黠之中。这个女人,她哭、她笑、她和你说话的时候声音柔软或者是坚定,生气或者是愤怒。
每一种样子都是美丽得足以令人心折,可是每一种样子都在努力的掩盖着她哭泣的脸。
自始至终,她都不曾让人真正的了解过自己,也不曾有人替她摘下面具。擦掉痛苦的眼泪。
周离无能为力,纵使喜欢一样。所有人都在她以痛苦和悲伤划下的沟壑之前止步,无法跨越。
固执的守卫着自己最后的防线。却不容任何人去跨越。
李子衿仿佛用尽所有力量的按着周离的肩膀,:“可是我也不知道啊……”
宛如在寒风之中颤抖着的幼兽,她流着泪,发出悲鸣的嘶哑声音:“因为,坐在你后面的这个女人已经、连自己都找不到了啊!”
维持了一十五年的脆弱防线直至此刻,彻底破碎,她哽咽着哭泣,再也不顾忌其他。
仿佛又回到了十五年前的幼年时光,她看着母亲枯萎的笑容,在黑暗里嚎啕大哭,绝望的悲鸣。
同样的祈求和呼唤宛如在漫长时光中间隔着响起的节奏,此起彼伏的响起,掀起悲伤的共鸣。
不要离开我,或者,不要舍弃我。
她想要的,她所祈求的,也只有这么多。哪怕说一句‘再见’都好,也不要在这么无声的离开了。
这是缠绕了她二十年的孤独和痛苦,无处不在的附着在她的记忆里,夺走了一切温暖和光亮,留下了灰暗的冰冷色彩。
带着各种各样的伪装,她孤单的行走到现在,可是在失去最后的束缚之后,也失去了支撑下去的最后力量。
疾行的汽车在刹车的声音中戛然而止,周离终于无法压抑心中的冲动,转过身,握紧了肩膀上那一只冰冷的手掌。
再一次找到了拥抱的感觉,李子衿听到了耳边的声音。
宛如穿越了被冰雪覆盖的深夜,竭尽全力的跨过了那一道绝望的深渊,有人推开了黑暗中的门,于是光亮照在她流着泪的脸上。
有人握紧了她的手掌,认真的告诉她:“别害怕,我在这里。”
就像是在绝望坠落中再一次抓住一只从上面伸出的手掌,感觉到来自掌心中的温暖和力量,李子衿抬起流着泪的眼睛,呆呆的看着周离的面容。
用力的拥抱着她,周离看着她流泪的眼睛,认真的呢喃:“我在这里,会一直都在的。”
那一天,周离第一次见到李子衿真正的模样,还有她流泪眼神,脆弱而美丽,令他感觉再也无法忘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