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逐将身边的女人望了许久。
久到,足够他回忆起昔年裴瑶卮在时,对这个女人的评价。
——‘潘若徽是个聪明人。’
——‘比你还聪明?’
闻此一问,瑶卮意味深长地笑了笑,而后却说,是。
瑶卮说,潘若徽比她要聪明,因为——
‘她第一个防着的人,就是她最爱的人。’
萧逐收回目光,想喝一口茶,触碰到冰凉的茶盏,便又缩回了手。
他问潘若徽:“你最爱的人,是谁?”
没来由的一个问题,潘若徽却答得很快。
“自然是您。”她说,语气坚定无比。
萧逐笑了。
他深深看了她一眼,颔首道:“爱妃待朕之心,朕明白,岁月漫长,往后,朕亦会尽力,以此心回报爱妃。”
说罢,他向她伸出了手。潘若徽面上一喜,将自己的手递上去,与他握在一处。
这晚,萧逐就宿在了承徽宫。
灯火熹微,芙蓉暖帐里,潘若徽见他五指握拳,松松搭在额头上,睁着眼迟迟未睡,便知他心里有事。
心下忖度了片刻,她依偎在他身侧,轻声启口,问道:“陛下睡不着,却不知烦心之处,是家事,还是国事?”
“家事如何,国事又如何?”
潘若徽淡淡笑道:“若然为国事,臣妾自是不敢多言的,但若是为帝宫内外、皇室宗亲这些个家事,那臣妾还是敢问一问的。”
萧逐偏过头,朝她看来。
她笑道:“即便臣妾不能为陛下解忧,但也总比您一个人憋在心里烦闷要好些?”
片刻之后,他问道:“前些日子,你哥哥、妹妹在陵城之事,你可听说了?”
潘若徽心里有数了,“您是说……家兄欲将小妹潘拟献与楚王,不料最后非但未能成事,且舍妹还因犯错,为姑母宁王妃留下教导,家兄则匆忙启程,回返尘都的事?”顿了顿,觑着萧逐的脸色,她接着问:“陛下这般烦心,莫不是这其中,还有些什么内情,是不足为外人道的?”
内情?哼,萧逐心头冷笑,那自然是大有特有的。
他沉吟片刻,蹙眉闭了闭眼,道:“朕这位三哥啊——!现而今,他身边,可真是水泼不进了!”
潘若徽心知肚明,这些年,因着姜轶那个嫁为楚王侧妃的妹妹不得力,萧逐这里,一直就没断了往萧邃身边送人的心思,奈何却总是无用。这回连像极了潘恬的潘拟都不能成事,大概是彻底将这条路走绝了。
她盘算了半晌,含笑道:“陛下不必如此烦心。”
萧逐眉头一动,睁眼朝她看去,“爱妃有办法?”
“陛下比臣妾清楚,凡事皆需时机,家兄这件事,做得不合时宜,落得个功败垂成的结果,也是自然。”
他皱眉沉思,“你是说……”
她笑道:“既然往楚王身边明着送人的路已经走不通了,那……不如想想楚王身边的人?”
“他身边的人?”
潘若徽点了下头,“臣妾记得,楚王殿下的表弟、母后皇太后的亲侄子、莽原侯李默言,如今已逾冠龄,却因着这些年一直追随在楚王身边做事,耽误了终身大事,至今尚未婚娶。”
“李寂?”这个名字,萧逐可是熟悉得很呢,他哼笑:“那可是他身边一等一的心腹呢……”
潘若徽见他有意,便趁热打铁,继续进言:“前些日子,淑妃姐姐遇疾,荆国公府的老太君入宫请安探望,臣妾见秦家有个姑娘生得极好,脾性也喜人,想来,若然由陛下开口,将其赐予莽原侯为配,定会是一段良缘!”
李寂,秦家的女儿……
萧逐默默忖度了片刻,紧皱许久的眉眼,终于渐渐松开了。
六月二十三,萧邃带裴瑶卮去城外寺中拜祭了齐公,第二日才回来,谁知府门未进,便被母后皇太后派来的人给传进宫中了。
“太后这般急着叫他进宫,难道又出什么事了……?”
裴瑶卮站在府门前,目送萧邃离开,心里犯疑,嘴上便嘟囔了这么一句,身边轻尘听见,却一本正经地出言纠正:“娘娘,您说错了!母后皇太后是殿下的娘亲,您是殿下的正妻,您该唤太后娘娘做母后的!”
裴瑶卮在她鼻子上轻轻一刮,“你就会挑这没用的刺儿!”她又往萧邃离开的方向望了望,低低一叹,进了门。
萧邃一去大半日,都快日落了,方才回府。
他径直回了浴光殿,往书案后头一坐,周身笼着一袭冷气。
瞬雨奉茶进来,从旁观察了许久,方才小心开口道:“殿下,您这是怎么了?莫不是……出了什么事?”
萧邃抬眼朝她望去,瞬雨一时不防,被他的目光看了个激灵。
“……殿下?”
半晌,他拿过茶盏,强压心绪,送出一口气。
“梁太后见了秦氏的姑娘,觉得不错,有意给默言赐婚。”
他话音落地,瞬雨脸色惊变,檀木托盘倏地从手中脱落,砸在地上,弹了两弹。
“给表公子……赐婚?”
萧邃点点头,随之道:“梁太后将这个意思与母后说了,母后知其居心叵测,故将此事暂且压了下来,只推脱说,默言身上似乎已有婚约,这不,今日传我入宫,便是为了与我商量。”
瞬雨心里乱得很。
李寂身上自然是没有婚约的,但是没有婚约,便势必要娶秦氏的姑娘,否则拒了婚,不给秦氏脸面,便等同于与之交恶。秦氏与楚王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