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日后一早,裴瑶卮收拾停当,身边带了妧序,共萧邃同赴积阳郡公府。
临出门前,瞬雨过来回了句话,说是人已经送到和寿宫了,后头的事,母后皇太后让他放心。
闻听此言,萧邃只是点了点头,以示自己知道了。
车轮转起,裴瑶卮琢磨了半天,没忍住好奇,与他问道:“殿下,适才瞬雨说的‘人’,是什么人呀?”
萧邃看了她一眼,没头没脑地问了一句:“你叫我什么?”
裴瑶卮一愣。
“‘殿下’呀!”她小心道:“有何不妥么?”
萧邃哼笑一声。
“用得着人的时候,张口闭口都是恭敬殷勤的好话,等回头用不着了,便满嘴的‘你我’,恨不得一个敬称都不见。”他假模假式地叹了口气,唇边噙着讽刺的浅笑:“王妃还真是生得一张巧嘴啊!”
裴瑶卮讨了个没趣,收回探究的目光,低低嘟囔道:“不说就不说嘛,用得着特意损我一通儿么……”
那头,他缓缓阖眸,遮下明灭的笑意。
相韬不在府中,好在,裴瑶卮也不是奔着他来的。相婴与相垚在前堂迎接他们夫妻,简单几句寒暄过后,萧邃便先提出,想去后园赏枫。
相婴会意,便邀他一同去了隐园。
原来,萧邃是奔着相婴来的。裴瑶卮看着两人的背影渐渐消失,心里正暗暗琢磨着,忽听耳边传来相垚的声音,为她此番回府,有何贵干。
她淡淡一笑,拂了拂衣袖道:“娘亲不在府中,我心里惦念六妹,还不能回来一看么?”
相垚半点不信,嗤笑道:“便是寻个借口,你好歹也走点心——芳时身边,父亲恨不能安排百八十个嬷嬷姑姑,事无巨细地日夜伺候,便是这积阳郡公府都没了,她也定当好端端的,不会伤了半分!”
裴瑶卮挑了挑眉,坦然喝了口茶,这时候,一边侍奉的存渔笑盈盈地过来缓和,说六姑娘就在后头玩儿呢,跟着,便亲自在前头给她引路,带她去看望芳时。
自从当时被她从相韬的剑下救下一命后,存渔待她便一直恭敬热络,看得相垚在一旁直翻白眼儿。
去南苑走了一趟,陪芳时玩了小半天,出门去西苑的路上,裴瑶卮问了句萧邃与相婴那里,存渔道,两人这会儿还在隐园呢,估计还没聊完呢!
裴瑶卮点点头,心下暗暗忖度着,不多时,抬首,便已到了西苑。
相垚在正堂里,一边翻书,一边等她。走近了,裴瑶卮注意到,他翻的是本兵书。
“看来父亲的做法,还是有成效的。”她说着,在他对面坐下,笑道:“二哥如今当真不翻医书,改翻兵书了?”
相垚没理她这茬,将书册往旁边一扔,开口直接问道:“一元先生那里,可是查出什么眉目了?”
裴瑶卮沉了一口气,道:“巢融之死,应当与一元先生无关。”
话音落地,便见相垚眉头一皱。
趁他说话前,她紧着又追了一句:“一元先生不会武功。”
这回,相垚倒是有些意外。
“他不会武?”
裴瑶卮颔首,“非但不会武,且一元先生早年,似乎受过相当严重的伤,手中连重物都提不得。你要说,巢融是死于毒药一类的东西,那往一元先生身上想,倒还可以一查,可这提剑生生刺死……一元先生还真没这本事。”
她说完,相垚面色愈见深沉。似是担心他心头还有疑虑,裴瑶卮轻嗤一声,道:“您那位师父可不是个善茬,寻常的练家子想动他都非易事,更别提肩不能挑,手不能提的人了!”
相垚双手拄在膝上,深深地低着头,“我知道。”
对裴瑶卮来说,不是一元先生,她会松一口气,可对相垚来说……
“一元先生医术超群,我亦不希望是他。”他道,“但是相蘅,不是他,我可就半点头绪都没有了!”
“你别发愁,这事儿既然发生了,总会有迹可循的。”她安慰道:“难道事后,你就没找到任何线索?”
相垚烦躁地摇了摇头,“你成婚那日,天降大雨,人流往来又极为频繁,便是有什么线索,也难存下。”
闻言,她便也沉默了。
半晌,相垚忽然说道:“不过我还是觉得,即便不是一元先生所为,但他那里……也一定还有内容。”
裴瑶卮抬头看向他。
他接着道:“那日他二人都去过南苑,以师父的性情,定是奔着一元先生去的。他们两个,难道就当真没碰过面?”
她心头猛地一动。
是夜,承徽宫偏殿,潘若徽看着地上口吐鲜血的挺尸,周身僵寒,后槽牙都在打颤。
她一手扶在翠绡手上,纤细的骨节都因用力太狠而突了出来,翠绡被她攥得痛极,却半点反应都不敢有。
头午,和寿宫的宋姑姑过来,说是奉母后皇太后之命,加赐一宫婢侍奉贵妃。潘若徽身边的另一个婢女胭缕,当时便一眼认了出来,这所谓的新宫婢,分明就是除夕夜时,昭业寺中,那个被自己出面买通,纵火加害相蘅的姑子!
——一个早该被潘府灭了口的人。
潘若徽惴惴不安地收下了人,嘴上自是千恩万谢,只让宋姑姑回去代自己向母后皇太后谢恩。
待宋姑姑那头刚一离开,她便亲自审起了人,这姑子是个贪生怕死的,不敢记得当日潘氏派人灭自己口的事,只顾与眼前的贵妃娘娘喊饶命,三两句话,便将自己被楚王的人救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