纺月自被派遣到和寿宫后,日日入夜前,都会排遣一名小宫女回长秋宫报一声平安。这日小宫女从长秋宫回来,教给她一张字条,说是绣星姐姐给的。
纺月走到僻静处,将字条打开一看,上头只写了三个字——
“赵非衣……”
她将这个名字低低一喃,不日之后,小宫女再到长秋宫报平安时,绣星便收到了纺月从黎白那里打听回来的消息。
“镇安驸马赵非衣——”
里,绣星握着纺月递回来的书信,一一与裴瑶卮禀道:“武耀二十一年——也便是周国光始元年年末,光始帝宇文景于京都设擂,为其女镇安公主宇文芷君选婿。其时,周国才俊咸集于繁京,四个月后,脱颖而出的,便是现今的这位镇安驸马。”
“赵非衣,据说原为长孙氏门客,出身平平,却容仪俊美,只是才学……”
绣星说到这里,看着手上的信笺,面露纠结。
裴瑶卮见她没了声音,便从案牍中抬头,问:“才学如何?”
绣星没有明着回答她的问题,只道:“雾华陵之战前,为着镇安公主执意起用驸马之事,满朝文武曾于光始帝寝宫外联合跪谏数日,更有许多反对镇安公主的势力,暗中蠢蠢欲动,意图趁此机会扳倒公主。”
她认真地看着裴瑶卮:“主子,这不只是私人恩怨,更在于此战之前,周国上下除了镇安公主,根本就无一人觉得镇安驸马能赢下这场仗。”
裴瑶卮眸色微深,缓缓松了松筋骨,往椅背上靠去。
“可他赢了。”她道。
绣星颔首,又追加一句:“而且他赢的人,是楚王。”
“赵非衣……”片刻后,裴瑶卮执笔,将这三个字落到了纸上,“这个名字……”
跟自己很有缘呢。她想。
她心里渐渐升起一种难以解释的感觉——希冀、恐惧、没着没落。
复杂极了。
忽然,她问绣星:“你说,他是武耀二十一年,宇文芷君选婿时,才开始现于人前的,那这之前呢?”她像是抓住了什么,急着问:“出身平平,却也总知道是来自何方吧?容仪俊美……他到底长什么样?咱们手里总该有他的画像吧?”
绣星翻了翻纺月的信,道:“纺月信上说,这位驸马爷出身清贫小户,父亲是落第秀才,在小镇子里做私塾先生,家世底子倒是清白得很,没什么好查的。至于画像……纺月没提,估计也没问吧。”
绣星心里想着,雾华陵之战前,大概从周国到大梁,所有人都觉得,这位镇安驸马之所以能拜为驸马,只是因为他生了副叫镇安公主欢喜的好皮囊——毕竟选婿之时,画,他都并非翘楚。真正让他脱颖而出的,只是最后关头,镇安公主于万人丛中的抬手一指。
这样的一个人,在周国中尚被认为是酒囊饭袋,黎白那些人,又怎么会花费心思为他造像呢。
谁料,世事变幻无常,这所谓的‘酒囊饭袋’,原来竟是虎度门中走出的,最妙的一名戏子。
想到这里,绣星叹了口气,半晌,试探道:“……主子,您莫不是觉得,这位驸马爷的出身有问题吧?”
裴瑶卮凝眉沉思着,没有说话。
又过了一会儿,绣星便问,关于画像的事,要不要再让纺月去打听打听。
“不急在一时。”裴瑶卮回了回神,满是倦意道:“等眼前的事了结了再说罢。”
眼前的事……
对啊,绣星脸色又黯了些,眼前,主子还担着嫌,于这一方天地里闭门不出呢。
裴瑶卮注意到她站在那里,迟迟未动,便问了一声,绣星抬头看向她,忖度了许久,才小心翼翼地说道:“主子,奴婢有一事不明。”
裴瑶卮脑子一转,挑眉猜测道:“物证的事?”
绣星点点头。
她问:“若然真有物证,皇上为何不肯拿出来呢?就算在崇天宫时,是为了在众人面前是保全您的面子,可之前辛慈姑姑来长秋宫的事,陛下不可能不知道。他明知您如此执着于那物证,何不让辛慈姑姑带来与您一看呢?”
是啊,为什么呢?
裴瑶卮知道答案,所以听着绣星的话,她笑了。
“他怕我。”她目光微微发直,语气漠漠,“他怕萧邃。”
绣星眸光微动,疑惑未开。
她眨了眨眼,重新看向绣星,蓦然笑道:“他怕他的江山、他的皇位受到威胁。”
“奴婢……奴婢愚钝。”
裴瑶卮便问她:“雾华陵之战后,赵非衣又干什么了?”
又干了什么?
那可是太多了。
那位驸马爷将各处主将都换成了镇安公主的人。他以一己之力连通四方,运筹帷幄,不到半个月,已让相韬、潘贤、姜轶所部损失惨重。更重要的是,在周军一鼓作气之时,梁军各部之间,竟被他生生割离开了,彼此之间无法相互施援,只能各自为政。
如今还只是个开始。
接下来……
绣星想到这里,竟是抖了一下。
谁也不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前线大败,后方已无可用之人,而楚王……却迟迟不肯露面。
裴瑶卮注意着她的表情变化,这时候才道:“那日崇天宫中,他当着六宫,不敢将物证示人,不是因为他想保全我的颜面。而是因为物证拿出来,便是铁证如山。”
“裂地关大捷之后,萧邃在军中的威信又上了一个台阶,雾华陵惨败,正是军心不稳之时,萧邃现在的处境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