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国新帝即位,特遣使臣来尘都求亲。母后舍不得繁昌远嫁,朕思来想去,宫中如今年纪合适,能嫁过去的,清檀算一个。”
“爱妃以为如何?”
萧逐的这几句话回荡在相悯黛耳畔,经久不散。她怎么也想不到,为了相蘅,他竟然宁愿赌上瑶卮一手带大的嫡亲侄女。
业成公主裴清檀,乃是瑶卮长兄、故怀国顺公裴长歌的唯一女儿。当年顺公殁于战场,其妻亦早亡,瑶卮便将这个只小自己九岁的侄女带在身边,亲自教养。晏平元年时,萧逐昭告天下,认其为义女,封为业成公主。
瑶卮死后,悯黛虽出居离宫,却一直与清檀有书信往来,知萧逐待其亲厚不减,便也安心许多。却不曾想,到了需要利用时,他还是可以如此毫不留情的利用。
如果自己当真狠下心来,熟视无睹,就是不说话呢?
她相信,萧逐会说到做到。
裴瑶卮从清檀那里回来时,进殿问安,见悯黛眉头紧锁,不由关心。
“长姐,”她福身一礼,温声探问道:“见您如此愁眉不展,可是为着五妹的事?”
悯黛睁眼,望着她惨然一笑,摇摇头,“不,是为着你的事。”
裴瑶卮微微一怔。
在她回来之前,悯黛已经苦思良久。想来想去,她决定将面前的局势与这个现下看来并不简单的妹妹直言。
她将裴瑶卮招到身边落座,“这几日你在跟前,长姐冷眼看着,知你聪慧,如今局势非常,是以有些事情,长姐便要与你直言了。”
她这么一说,裴瑶卮立时便猜到,她要说的多半是相蘅的婚事。
不过她没想到的是,萧逐竟无耻到了如此境地,逼悯黛在清檀与亲妹之间做选择。
“让业成公主和亲周国?!”
见她如此激动,悯黛不觉有些吃惊:“……四妹?”
裴瑶卮自知失态,回过神来连忙道:“长姐见谅,只是小妹今日才刚与公主相识,彼此投契,乍听此事,实在可怜公主。”
“你可怜她,我也心疼她。”悯黛叹了口气,片刻后问道:“四妹,你还记得你的名字是怎么来的吗?”
裴瑶卮一愣,随即点头:“小妹不敢忘,乃是先皇后所赐。”
“先皇后……”提起瑶卮,悯黛忍了又忍,方才不致失态。缓了缓,她接着道:“业成公主,是裴氏嫡系一脉唯一留存下的后人了,先皇后待你有恩,与长姐更是一辈子的挚友,于情于理,我都定要保全清檀的一世安乐。”
“长姐,”瑶卮垂着眼,目光发直,短促而坚定地唤道。
悯黛屏息等着她的后话。
须臾,裴瑶卮抬头,定定地望向她:“长姐不必再说了,小妹愿意出嫁。”
这回,换悯黛一怔。
“你愿意?”
萧逐铁了心要相蘅入宫,即便这一回她当真弃清檀于不顾,日后他也定会有后招。悯黛虽然心中已经隐隐有了倾向,但对她而言,此刻与相蘅说这些,更多是为着最后一试,一起求一个两全的办法,可她却没想到,相蘅竟会直接答应。
且还是以如此坚定的语气、如此令人看不透的目光。
而裴瑶卮,则是在这顷刻之间,忽然想明白了一些事情。
从她重生在相蘅身上的那一刻开始,就注定了‘与世无争’四个字,此生仍旧与她无缘。
既然如此,那就别怪她迎难而上,勇往直前了。
“我知长姐为小妹考虑,不愿让小妹入宫,亦不愿让小妹嫁与楚王。原本我也不愿意,非常不愿意。但诚如您所言,局势复杂。”
她道:“既然形势比人强,我认了。”
她语气淡淡的,可悯黛却因她模样心头一惊。
想开了,往日七上八下的心反倒安定下来了。瑶卮似是一笑,心道:萧逐,我想放你一条生路,可你却执意逼我,那好——
今日我认了,但愿往后,你也能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