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二手脚麻利收拾好几个桌子面上剩下的酒肉茶水,就连散落在地上的肉骨头、碎肉沫都仔细地捡了起来,一并装入装馊水的木桶里。
如今年成不好,多少佃农都当了逃荒的乞儿,他们虽然还能吃上喝上,但也不敢随意浪费粮食。
这些沾染了泥土和灰尘的肉骨头、碎肉末,人是吃不得了,但喂给猪狗吃却是无碍的。
小二一边收捡,一边还在心里感叹。
今天馊水不仅多,质量还不错,家里的猪猪狗狗都有口福了。
最近生意很不好做,客人少,利润空间小,今天又摊上个坏事儿,酒家老头亏损不小,心里难受有气,为人就变得更加吝啬。
等小二收拾好几桌狼藉以后,他又亲自过来转了个圈,仔仔细细认真检查一番,确认没有漏下任何还能用的,这才背着双手慢慢踱回柜台去。
酒家老头坐到柜台后面,拿出一个黑漆漆的木匣子,捡出里面的铜板子和碎银子,一枚一枚神情认真地数着。
总量就那么多,再这么认真数,也不会多出几枚来。
酒家老头一边数,一边唉声叹气,想要骂娘,又害怕隔墙有耳,最终只能自言自语小声嘀咕道:“这日子是越发难过了哦,累死累活干一天,竟然连本钱都没有保住,再这么下去,我这小凉棚怕是也要关门大吉了,哎,哎,哎……”
酒家老头一连“哎”着叹了三声气,自我发泄一番后,不仅没有觉得心情好一点儿,反而更加郁卒了。
都是钱给闹的!
只要一想到刚才被井爷等官差吃走的肉、喝走的酒,以及他们临走前还摆了他一道,害他损失颇多的事情,他心里就是一阵阵抽搐疼痛,偏头风症发作起来恨不能摔杯子摔碗解恨,都是他拿真金白银买回来的,舍不得啊,这股火只能在心里越烧越旺了。
……这些狗娘养的强盗官差,迟早被流寇劫匪给砍了!
就老头最后在心里狠狠地骂了一句。
小二和酒家老头先后过来扫荡一次,每一次,萧婵嬅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儿。
她紧张地盯着不远处隐没在草丛中的猪肘子,在心里把各路神仙大佬的名字都念了一遍,比如什么“三清圣人”“西天佛祖”“玉皇大帝”“耶稣天使”“齐天大圣孙悟空”……之类的啊,只要是她知道的,都被她念叨了一遍,基本算是念贯中西了。
对各位大佬,她统统只有一个愿望——千万保佑猪肘子不要被发现!
她和牛大力为了这口吃的已经等了一天,若是连最后的猪肘子都被搜走了,他们就真的太悲剧了。
大佬保佑不要发现猪肘子,大佬保佑不要发现猪肘子,大佬保佑不要发现猪肘子……
小二和酒家老头过来扫荡的时候,萧婵嬅就在心里不停地祈祷着。
许是她的祈祷真的不小心被不知道是东边儿的大佬还是西边儿的大佬谁给听见了,大佬小发善心保佑了他们。
小二只是在凉棚外围稍稍转了一圈,没见到有什么可以再拾捡的东西,很快就转身回去了。
酒家老头倒是比小二走的更远一点儿,差一点儿就走到猪肘子掉落的地方了!
万幸此时凉棚里有客人吃完了准备结账,酒家老头应了一声“来了”,匆匆扫了几眼,很快就回转身一路小跑回凉棚柜台去。
老天知道,酒家老头回转身离开的那一刻,萧婵嬅激动地眼泪都要掉下来了。
他们的猪肘子保住了!
凉棚里的客人陆陆续续又走了几拨,天色渐暗,往来的客人也少了许多。
酒家老头心里难受,也无多少心思再做生意,等到最后一拨客人结账离开后,他就高声吩咐小二,说道:“今儿就这样了,我看时辰也差不多了,你收拾收拾东西,我们准备回去了。”
太阳已经开始西斜,夜晚是滋生恶念最好的培养皿,也是流寇劫匪们最喜欢出没的时候,有黑夜的面纱作为遮挡,他们简直无往不利。
酒家老头惹不起井爷等官差,也惹不起流寇劫匪们,牵着讲道理要命,后者不讲道理也要命。
这年头,生意要做,命也很重要,为了安全,他们必须在太阳落山之前赶回去,若是等到城里关了城门,他们就要在外头担惊受怕过一夜了。
酒家老头十分有自知之明,他知道自己和小二,老的老,弱的弱,如果被关在城外头了,无异于羊入虎口,一晚上下来,定会被吞的渣渣都不剩下点儿。
如果按照往常酒家老头的盘算,不到最后一刻,他是不会让小二收拾收拾东西往回赶的,今天太阳刚刚西斜就要走,实在是被井爷等官差给气到了,又没赚到钱,白干一天不说,还偏头风症发作,心里怄气得很,也无心再继续做生意了,早些回去休息也好,就当是给自己放个假了。
今天收拾的早,能够早点儿回去,小二也有十分高兴,他今天可以多点儿时间陪娘子和孩子、
天知道,他每日都是天黑透了才能回家,这种时候,儿子早就睡下了,只剩下娘子还抹黑等他。
他已经好久没有在儿子清醒的时候见过他,陪他一起玩耍了,他现在十分担心儿子是不是都已经不认识他这个做爹的了!
说起来都是幸酸泪,为了生活,他也付出了许多。
偏偏酒家老头还是个极其吝啬并且苛刻的主家,给的工钱不高不说,还要求他起早贪黑地干,把人使唤得跟猪牛羊马一样,一丁点儿休息的时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