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这个夏末,山林春又来。
“我不是你的春风。”他说。
坐在青草地上的少年愣了一下,又如释重负。
陈临安招了招手,示意少年上路了。
少年回头去看一旁的凉亭,绿树芳草里,唯有它破败依旧。
他站起身,他跟着书生,小黑狗跟着他,往远方了前四字,没有说后四字,少年清楚为什么。他又觉得这个大师兄似乎并不傻。
但少年依旧很犹豫,有许多他搞不清楚事情绕在他的心头,让他很难受。
“有那种事吗?”少年问。
“没有吗?佛门也有立地成佛的说法,你应该知道。”
“我没见过。”
“没见过就是没有吗?”陈临安笑了,“况且,你不就是先生他们教出来的吗?”
“如果当初是你在那个镇子上,你会怎么做?”应天长突然问了一句。
“吃过往旅人,是因为饥饿,不吃镇上人,是因为心中还有一分良知。我会先替他们找些吃的,再教会他们怎么找到吃的。我也会开设私塾学堂,循循善诱,终会有所成果。出现如此情况,是天灾也是人祸,是儒生的不作为。”陈临安回答的很认真。
“不作为?”
“不急着知道这些,慢慢学便是了。”陈临安说。
“那要是昨天的和尚和道士呢?”
“和尚不会阻止镇民吃了他,以镇民的刀斧,伤不了他分毫,可他会自己割肉下来,并以此劝人向善。那道士倒是简单,看不惯这些作为,除恶便是。”
“你会如何?”陈临安问。
少年看着书生的眼睛,里边有他看不懂的东西。
少年摇头,答不上来。可他清楚自己心底终究是无法饶过那些人。他不会救他们,他知道。
“规矩道理在书上,可光看书是没有的,所以要负笈游学,亲身去体验世间人情事物的好与不好,去感受书上道理的对与不对,所以读万卷书不如行万里路。可对你来说,太早了些,这是先生之过。路已经走了那么多,书便要一同读起来。”
里拿出两本儒学典籍,一本重史,一本论理,交给少年。
“读书可以解惑。”他说。
少年挠了挠头,感觉自己像是回到了小时候,那个时候有老书虫,有老酒鬼和老光头,老书虫也会叫他读书。
“我叫应天长。”他说。现在他有了一个大师兄,叫陈临安。
“我知道,我的小师弟。”
“汪,汪。”小黑狗叫了两声。
没来由的,应天长想起了方才的那座破凉亭,还有煮着一双断腿的大铁缸,铁缸前
后边有一个笼子,里面有着一个半截身子想死却死不了的男人。
男人耷拉着的手在地上的泥土里画着小人,一个大些,一个小些。男人在笑,也在哭。
也可能这都是应天长的一厢情愿。连他自己都不确定脑子里出现这些画面是真是假。他希望是假的。
但凉亭是真的,他看见有人往上面加了一片瓦。
那个人是陈临安,文弱的他坐在凉亭顶上,在微笑。
拍了拍自己脑袋,尽可能让自己不去胡思乱想。应天长抱着两本书,开始去想那座书院。
陈临安一直注意着自己的这位小师弟,他又叹了口气,什么也没说。能动脑筋是不错,可少年老成,总归不好,年少就该轻狂一些,不然等老了,也就只剩瞎操心了。
陈临安有些心疼应天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