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道无形,生育天地,大道无情,运行日月,大道无名,长养万物……”
谁在说话?
“人必有情,有情必有私。私者,乱之源矣……”
雄厚的声音,如暮鼓晨钟,一下一下敲在他耳鼓。又如一个力士手持重锤,将一个个字眼狠狠地敲在他心底。
“是故以有情入无情,必择之、破之、焚之、炼之……”
“啊——”
一阵剧痛,江升平醒了过来。
醒来的时候,眼前一片白花花,无数金色星星乱飞,紧接着,阵阵剧痛袭来。
痛苦!
身体上下,从头开始,一直到胸腹、脊背、四肢,无处不痛。就好像他不再是个人,还是被人锯成了一段段的破烂,用臼杵杵得稀烂,再强行将一堆烂肉拼凑在一起,勉强拼成个人形。
江升平自幼修道,除了打坐之外,修剑也算辛苦,也吃过苦,也受过伤,自以为吃苦耐劳,坚强好胜,然而当这样前所未有的苦楚袭来,他才知道,原来他竟不怎么坚强。
泪水不可遏制的涌了上来,盈满眼眶,顺着脸颊落下。
死死的咬住牙关,将□□声咽了下去,哭没什么,要是又哭又叫那就丢人了。他决不允许自己如此……
过了好一会儿,痛苦虽然没有减弱,但是他有些习惯了,加上泪水冲洗了眼前的模糊,渐渐能看清了周围的情况。
他竟然不是躺着的,而是坐着的。
说坐着也不准确,他是摊在一根柱子前,靠着柱子支持身体,一只手被头上坠下来的链子拷着,吊在空中。
这是……囚禁么?
江升平意识到了这种情况,反而更加茫然了。疼痛不允许他做过于复杂的思考,他只有一个念头——
我被那妖狐抓起来了么?
它……已经逃出去了么?
脑海中回放最后一幕的情形,在失去意识之前,他的四道冷月剑光准确无误的穿过了阵法的节点,如果他计算无误,应该是把妖狐出来的希望彻底毁掉了。
难道计算错误?
江升平的心陡然提了起来,身子一阵阵发冷,倘若真是计算错误,自己就成了聪明反被聪明误的蠢货了。
难道我……
一口血喷了出来,升平痛苦的弯下腰,看着鲜血一滴滴落在地面,头脑一阵空洞。这时吊在空中的手臂因为动作过大,拉了一下,撕裂般的剧痛立刻唤醒了他。
缓缓抬起头,他看清了眼前的环境。
这里……应该还是在天心派里吧?
虽然眼前只是一座小屋,但门窗上的格式还是天斗观中常用的,只是单从一个简陋到徒有四壁的房间,他看不出这里具体在哪儿。
嘎啦——
一声门响,一人走了进来,看到屋中情况,“哟”了一声,道:“你醒了呀?”
听到这声音,江升平心中一阵酸涩,又惊喜又羞愧,还是惊喜多些,低低道:“五师兄。”
进来的人,正是尚无忌。
他蹲下/身来,道:“我来看看你,到底怎么样。”
升平咧了咧嘴,道:“多谢师兄关心,我还好。”
尚无忌道:“早点好起来吧——那样才能更倒霉。”
江升平心里一缩,道:“师兄……我,到底怎么了?”
尚无忌冷笑道:“没怎么,好得很啊。你本事可太大了,我们前面拼死拼活的战斗,好容易得了点成果,你在后面一戳,就来了个全砸。好本事啊,不愧是恩师最疼爱的关门弟子,大家的宝贝小师弟。”
江升平眼睛缓缓闭上,道:“这么说……妖狐……”
尚无忌道:“跑了,踪影全无啊。”
一口血已经到了唇边,升平强忍住,咬牙道:“师父……呢?”
尚无忌道:“被你气病了。”话音未落,只听噗地一声,升平吐出满口的鲜血。
两人相对沉默了,过了半响,江升平颤声道:“师父没事吧?”
尚无忌冷然道:“师父神通广大,当然没事。无非是心情郁结,把自己关在观星殿中三日罢了。你还是担心担心你自己吧。这回捅漏了天,可不是关思过崖一年半载就能了事的。依我说,师父掐死你的心都有了。”
悔愧之心沉甸甸的,压得升平喘不过气来,精神与*的双重折磨,渐渐逼近了他的临界值,整个人飘摇在崩溃的边缘,他低低道:“若恩师赐死,也是应该的。升平甘愿领罪。”
尚无忌嗤了一声,道:“你要舍得死,那还怕什么?死猪还不怕开水烫呢。行,我现在就去禀报师尊,说你醒了,马上就会把你拉出去裁判,等着吧。”说着转身就走。
眼看就要走出屋子,就听背后有人叫道:“五师兄。”
尚无忌回过头,道:“怎么,有遗言?”
升平半仰起脸,长长的睫毛盖住瞳仁,道:“我若被降罪,师兄会为我求情么?”
尚无忌笑出声来,道:“开什么玩笑?我恨不得你倒霉。”
升平嗯了一声,道:“多谢师兄。”
尚无忌一阵光火,踏步出门,啪的一声把门摔上。
走进云楼,尚无忌进了玄思真人的卧室,但见真人盘膝在床上打坐,起色比前几日好了不少,却还比平时脸色苍白些。
无忌还记得那天发现妖狐逃走之后,师父的脸色有多难看。他已经有几日不敢在玄思真人面前正经喘气了,咽了口吐沫,看向旁边陪守的焦长真。
焦长真一见无忌为难的眼神,就知道是怎么回事,伸手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