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本以为上楼艰难,没想到下楼才是更大的考验。上楼的时候我在后头顶着他往上走就是了,但是下楼的时候他强大的重力真的太难克服。几次都差点连我带他一起滚下楼去。中间歇了无数次以后才勉强到了楼下,至于后来是怎么样重新爬楼梯回的我家,我已经累到完全不记得细节了。
把他扔在沙发上以后我已经是坐在地方快要站不起来了。躺在地毯上勉强缓了一缓,倒了一杯水给他喂了几口,拿出毛毯给他盖上我便去洗澡了,洗澡的时候两条胳膊已经完全抬不起来,酸软到使不上一丝力气,象征性地冲了冲也就是了。
再出来的时候却看见方才我搭在他身上的毛毯已经跟他完全待在两个方位了,他四仰八叉的躺着,毛毯方方正正的盖在了地板上。唉,这个不省心的孩子啊。
叹了口气给重新盖好,给他掖掖毛毯一角的时候却冷不防的被抓住了手,力道有些大,一丝丝痛感顺着手腕往上走。我扒着他的手刚要挣脱,却听见一声呓语:“妈,你别走。”
声音里带着哭腔,因醉酒有些发红的脸上浸满了哀伤,皱起的眉头着实看的让人心疼。
手被带着往他的脸上靠了靠,手指下感到一片水汽,眼泪自指尖流动,跳跃着仿佛落进了我心里,我用力抽了抽手臂,他不满的哼唧了两声,将我抓的更紧了。
这种感觉太过熟悉,我自己也经历过不知多少次了。多少个夜里,我梦见父亲的时候也是这样的场景,这种无助的被抛弃的感觉,回回将我的心扯碎然后我再自己将这碎片一片片的拼接起来接着生活。
我与他虽然认识时间不长,但是最近一起找房子的时候,听他讲了很多天南海北的事情还有多个有趣的朋友,却未曾听他提及自己的父母,如今看他这个情形,想必家里也是有着不想为人知的难处。是什么样的经历,竟让一个活泼开朗的大小伙子在梦中哭着呢喃母亲的名字呢?是不是他也有着跟我一般痛苦的回忆?
念及这里,不禁也是泪湿了眼眶,生出一种同命相连的感觉,用另外一只手蹭了蹭自己的眼泪,强迫自己不去想那些事情。
我见他似乎是极没有安全感的样子,实在是不忍抽回手,就任他抓在手里。见他睡得也是极不安稳,不自觉的伸出手,有节奏的拍打着他的肩膀,就像小时候父亲哄我入睡一样。
这一番动作果然是有用的,他眉头渐渐舒展,轻轻吐出一声叹息,歪了歪头,将脸贴在我的掌心里,呼吸渐渐得平稳了不少。
我叫了两声他的名字,见他没有反应以后,轻轻的抽回了手,重新给他盖了盖身上的毯子,然后再给他喂了点水就回自己的房间了。
忙活了一天,终于躺回床上了,但竟是半点睡意都没有了。理智告诉我,不应该去探求别人的世界,可是情感上又控制不住的去联想:他和母亲之间又是发生了什么事情,能让一个一米八几的大男人在睡梦中哭着求她不要离开?他开朗的外表下,隐藏着的又是怎样一颗被伤害过的内心呢?
睡在外面的大男孩身上倒映出我幼时的无助让我实在是无法平复自己的心绪,躺在床上翻来覆去一番以后还是忍不住起身去看看他是不是好过一些了。
月光下的他似乎已经脱离了梦魇,看起来睡得安稳了许多,我坐在沙发旁的地毯上,怔怔的看着窗外,心里竟然浮起来一丝恐惧,这丝恐惧来于我对权煜的在意。
自大学里发生的那些事情后,除了唯姐,我不曾在任何人身上付出过感情,不论是友情还是其他,因为我知道,只要不在其他人身上付出感情,就不会被感情所伤。
可是今夜,我这久久不曾波澜过的内心深处竟然第一次泛起了涟漪,这丝涟漪在心中荡起层层波纹,流向远方又触岸回弹,这连锁反应让我有点无措。
或许,真的是从他身上看到了当年那个受伤的自己。那么无助,那么脆弱,那么想要有人能来拉我一把。让我忍不住想要宽慰他,就像,保护我自己一样。
就这样一夜无眠,天蒙蒙亮的时候总算是有了点睡意,快要失去意识之前感觉有双手在轻轻地将我的头发拨向耳后,就像小时候爸爸妈妈的手一样温暖又温柔,我贪婪的寻找这双手来的方向,将其狠狠地抓在手里,在脸颊处来回摩挲,这种感觉太温暖,让我不忍放开。
梦里的我拼命想要张开嘴说点什么,却是最终抓着这手陷入了更深的梦境。梦里有人将我从地毯上抱起来放到了自己的床上,还替我盖上了辈子。
或许是昨夜体力消耗比较大的原因,陷入睡眠之后,再睁眼已是快要中午了,不过幸好是周末,日上三竿也不要紧。阳光下想要揉揉眼睛,可是胳膊却酸疼的抬不起来。
我这才突然想起来昨晚的事情,最重要的是家里还有一位不速之客:一位大半夜捡回家的醉汉。
意识渐渐清晰以后,耳中开始有叮叮当当的声音传过来,手扶着额头皱了皱眉,这位醉汉不会宿醉未醒在我家耍酒疯吧。起身赶紧穿好衣服走出去,推开房间的门后,被外面的景象惊了一惊,外面那个昨晚还不省人事的罪魁祸首现在正穿着我的围裙,半只脚挤在我的可怜的拖鞋里面,拿着勺子给了我一个天真无邪的笑容。然后在我一片惊悚之中开口说道:“甄柔,你醒啦,我估计这个时间你也差不多该醒了,所以准备做点吃的,你去洗漱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