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柳这些日子并没闲着,亦曾寻人暗地里打听过。
据她估算,红衣那些家当,满打满算也不超过一只手,可到了罗喜翠这里,却翻了足足一倍。
这是伸手要钱呢,且还是狮子大开口。
按下心底情绪,红柳抬起头,面上的笑却是感激的:“罗姑姑的辛苦,我都知道,您放心,断没有教您白辛苦的道理,我干娘一准儿不会亏了您去。”
罗喜翠心中大定,面上绽出笑来。
不过,她在宫中多年,深谙见好就收之理,遂也不再提此事,转而又问起别的:“那往后你想要怎么着呢?要留着红衣么?”
似是怕红柳误会,她又细细分说:“不是我躲懒,委实是‘不怕贼偷,就怕贼惦记’,纵使你我两个人、四只眼睛盯着她,一时有防不到之处,教你吃了亏可怎么是好?倒不如早早把这祸根送出去,大家干净。”
红柳浑不在意地摆手道:“这倒用不着,就留下她也好,看她上窜下跳的,也是个玩意儿不是?”
罗喜翠大是意外,愣怔片刻,复又“咯咯”笑起来,平素瞧来寡淡的一张脸,此时的表情却极为丰富:“你这孩子,跟你干娘一个样儿,说话得趣得紧。”
红柳忙谦:“您也太夸奖了,我连干娘的一根小指头都比不上,差得远了。”
说话间,她已是探手入怀,取出一只看着就颇沉的锦囊,搁在罗喜翠手边,笑道:“这里有三十两,却是少了些,实是太多了我也不好带在身上,您先拿去喝茶吧。余下的,我干娘必会补足。”
罗喜翠登时眉花眼笑,接过锦囊暗自掂了掂,觉着差不离了,便收进了袖中。
钱财落袋,她的心情越发好起来。
这世上,再没有比钱更好的物事。
钱不会说谎、不会使坏、不会打你的鬼主意。有多少钱,便能买下多少东西,实实在在、清清爽爽。
从前她年纪小,将那些不紧要的事看得比天大,只觉得钱这东西,又脏又俗,碍眼得很。
而今长了几岁年纪,她终是明白,人心是靠不住的,唯钱不会负你。
她今年已经二十五了,三年前宫里放人,她没赶上。听说,皇后娘娘打算后年再放一拨,到时候,罗喜翠可就二十七了。
二十七岁的老姑娘,若无钱财傍身,可怎么活着?
总不能教家里养一辈子罢?
便是嫁人,亦需备上一份嫁妆体己,否则,嫁到了婆家,一样是挨苦受累的命、
是故,这两年罗喜翠想尽法子捞钱,可巧那薛红衣就挺有钱,竟拿出整整五十两来,请她帮忙整治红柳,她自不会推却,收了钱便打算办事。
可却未想,那红柳竟是大有来头,认的干娘居然是钟粹宫的一等宫女——邓寿容。
原先罗喜翠还不信,直到邓寿容亲来与她说项,她才惊出了一身的冷汗。
钟粹宫乃是宁妃居处,身为宁妃身边的大宫女,邓寿容就是那高高一座山,而她罗喜翠,便是那山脚下的一块石子儿,仰头都望不到山顶。
她当场便把红衣给卖了,连对方的计策亦合盘托出。
红衣的谋划其实很简单,便是借天时地利,作出一个“意外”来。
早几日,红衣便发现了一件事,每次清晨自井边汲水回来,皆是红柳当先推门进院,从不曾换过人。
由是,红衣便想到了那门后的石阶。
那石阶正中的一块条石,久经风雨侵蚀,已然裂了缝,内里亦朽烂不堪,时常掉些小石块下来。
此事并非秘密,冷香阁阖院皆知,便放眼金海桥,有此情形的院子,亦比比皆是。
“三不管”么,向例是无人来管的。
在张婕妤搬进来之前,冷香阁已然空置多年,内官监派人翻新时,亦不过刷一层新漆、换几件家什,如此而已。
王孝淳倒是挺上心的,特特往内官监报了几回。只是,条子递了上去,回音则是沓沓。
冷香阁又不是那牌面儿上的主,受此冷落,在所难免。
有此前因,红衣行事便简单得多了。
她借值宿之便,花了几个通宵的功夫,将那条石当中一点一点掏得半空,又寻了两块合衬的砖,在最外层虚虚垫牢,不致人踩失了脚。
而待时机一到,只需罗喜翠在领早膳时,将那垫在条石下的砖扔了,则红柳进院,便会一脚踩空。
那台矶离地至少也有尺许,摔上一跤,怎着么也要将养个几天才好。
届时,受伤的红柳自是去不成行宫,而红衣则可顺势顶上,将那去行宫的机会抓在手里。
将这一切密告邓寿容后,罗喜翠觉着,红衣怕是离死不远了。
以邓寿容之尊,捏死个末等宫人,简直比捏死只蚂蚁还容易。
可出人意料的是,邓寿容并不曾出手,反叫罗喜翠听红柳吩咐,而红柳却也有趣,她并不曾反陷红衣,而是以一双才上脚的新鞋,轻轻巧巧地,便叫顾红药替她摔了这一跤。
此外,看红柳如今这意思,红衣那里,她也并不打算穷追猛打。
“我却是不懂,何以放着她不管呢?”罗喜翠忍不住问,面上含了几分疑惑:“不过就是你干娘动动手指的事儿,再加上你我暗中相助,处置掉她,一点儿都不难。”
“我干娘手再长,也伸不到金海桥来,这里可是有罗姑姑在呢。”红柳开了句玩笑,顺便捧了罗喜翠一句。
罗喜翠自知这话当不得真,“嗐”了一声道:“你干娘和你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