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药在旁暗自咋嘴。
啧,这才有点儿宫斗的架势。
到底是大场面,若少了这出戏码,却也无趣。
一刹儿的功夫,红药很想掏把瓜子出来嗑嗑。
自然,她也只敢想想罢了,面上却是要多正经有多正经。
“贤妃姐姐这么一说,充嫔可比本宫大了快十岁呢。”此时说话的乃是和妃。
她于去年夏天产下一子,不久后便由和嫔晋位为和妃,住进了从前宁妃的住处——钟粹宫。
她本是江南人士,虽生得不甚美,却胜在婉约细腻,那京腔里亦带着绵软的调儿,很是动听。
上下打量了充嫔两眼,和妃温婉的脸上笑意盈然,作势举手行礼:“姐姐在上,小妹一时失言,您多包涵。”
这话一出,众人俱皆笑了起来。
出于某种奇怪的心绪,这笑声显得格外响亮,直如万鸭齐鸣,险些没把屋顶给掀翻。
难得这些高位嫔妃这般齐心,你一言、我一语地寒碜人,也算替众女出了口气,大家伙儿自是笑得开心。
所谓枪打出头鸟,充嫔既然要出这个风头,那就需做好被大风刮掉一层皮肉的准备。
“姐姐是故意来得这般迟的吧?”笑声未歇,丽嫔语声便又响起,嘎嘣脆的京腔,爽快极了。
到底她是个直性子,这一开口,便道出了所有人的心声。
充嫔却是恍若未闻,只向上微一折腰:“太后娘娘、皇后娘娘恕罪,妾因要吃药,多耽搁了一会儿,这才来得迟了,并非有心为之。”
太后娘娘专意盯着茶盏上的描金纹,一声不出。
周皇后倒是微微颔首,面上还含着笑,却也没说话。
“其实姐姐大可不必如此。”丽嫔永远那么心直口快,再度说出了众人想说而不能说的话:
“有了这身儿衣裳,纵使这殿里站了一万个人,纵使姐姐老成了嬷嬷,陛下也能头一眼瞧见的。”
简单一句话,便将这身衣裳拔到了极高处,却将那著衣之人,贬到了尘埃里去。
“人靠衣装”么,没了这身华服,你充嫔也不过一个半老徐娘而已。
这是丽嫔的未尽之言。
所有人都听懂了,且深以为然。
丽嫔语罢,眸光流转,忽尔一笑:“哎呀,这说着话,陛下就到了呢。”
说着便盈盈而起,屈身见礼。
众女俱皆大惊,忙看向殿门,果见侯敬贤正绷着张老脸,肃然立在门边,在他身后,正晃过一角明黄的衣袍。
建昭帝真来了!
诸嫔妃纷纷起身见礼,刹时间,殿中似拂过一阵暖风,再不复此前的剑拔驽张,美人们扬起笑脸、飞出娇音,那一声声又甜又嗲的“参见陛下”,简直能把人给酥化了。
建昭帝负着两手阔步走来,朗声笑道:“朕还想悄悄儿进来呢,丽嫔倒是眼尖得紧。”
“臣妾失礼啦。”丽嫔笑靥如花,一身火红的红裳,映出她美艳的容颜。
建昭帝含笑看着她,眸光倏然一滑,便滑向了宝座下方俏立的那一道倩影。
这一刻,天子心中有着无限感慨。
满殿莺燕、姹紫嫣红,却是终不及那素洁天鹅、孤高冷月来得醒日啊。
却不知,这出挑的美人儿又是哪位?
瞧着倒是怪眼熟的。
心中转着念头,建昭帝脚步不停,行至宝座阶前,方转身冲着下方摆了摆手:“众爱妃平身,都坐,都坐。”
众人俱皆直身落座,建昭帝便侧首望向仍立在阶下的充嫔,将那专注而带着热度的眸光,尽拢于对方身上:“爱妃也快快归座去吧。”
实在想不起这是谁了,只能一句爱妃走天下。
这略显低柔的语声,让充嫔的身子不禁一颤,旋即秀项微弯,启唇轻语:“谢陛下。”
带着水音的语声,似能化散人心,话声未了,她忽似站立不稳,“嘤咛”一声,堪堪便要软倒。
建昭帝眼疾手快,上前一把便揽住了那一握纤腰,清隽的脸上,漾满了关切与柔情:“爱妃小心些,可是有哪里不舒服?”
充嫔在他怀中抬起眼眸,与至高无上的圣天子柔情相对,语声娇且颤:“臣妾……无事,臣妾失……失仪了。”
她越说声音越低,目中水波盈盈,似得见天颜的激动,又似与久别的爱侣重逢,不知蕴了多少情愫在其中。
贱人!
臭不要脸!
狗……!
满殿嫔妃齐齐在心中怒吼。
便连红药亦是瞠目结舌。
光天化日之下,大庭广众之中,狗男……子伟岸如皇帝陛下,与嫔妃公然眉来眼去,这也太有伤风……流种子说的就是陛下啊,真是人不fēng_liú枉中年。
就很美好。
再美好不过了。
“咔巴”一声,红药抬手合上了自个儿的下巴。
圣天子陛下当面,她一个小小宫女,那是绝对不能出言诋毁的,连想都不能想。
总之,后宫嘛,你懂的,这种事情委实并不鲜见,至少建昭帝比元光帝那狗皇帝好得太多了,那元光帝……呸、呸,那老肥男才真是臭不要脸呢,活脱一个昏君。
与之相较,建昭帝温文俊秀,看着就顺眼,更别提人家励精图治,前世今生都把大齐治理得很好了。
“嗯咳。”李太后响亮地咳嗽了一声,端起茶盏漱了漱口,“噗”一口喷进了青瓷盂。
一连串带有警告意味的响动,终是惊醒了美人在怀的建昭帝。
他连忙扶稳充嫔,恋恋不舍地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