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氏没说话,只转眸往她身后望去,便见章三姑娘章若柔立在倚墙的大花斛边,正探头探脑地往这边瞧,一见她看了过来,忙扭头假装赏花。
“这是你的主意,还是你妹妹的主意。”柳氏收回视线,闲闲地拂了拂衣袖。
章若微抬头悄悄看了她一眼,复又飞快敛首,白生生的手指来回绞动着衣带,小声道:“回母亲,是……是我的主意。”
柳氏看了她一会,面上现出无奈之色来,温言道:“你这就回去告诉三丫头,她要是想出去玩儿,可以,但得应下我两件事。第一,我得跟着一起去;第二,让她自个来与我说。”
章若微咬唇站了一会儿,没再说话,只沉默地屈了屈膝,便自去了。
柳氏转向红药笑道:“小孩子就爱玩儿,我瞧着那几个伯府小姑娘都出去了,她们两个哪有不跟着去的道理?不说她们,就连我也想去外头瞧瞧风景呢,这地方委实是漂亮。”
一番话里,倒有一多半儿是在回护章家两女,又顺道捧了国公府的场。
看起来,虽然过门也没多久,柳氏已然很适应侯门贵妃与母亲这双重身份了。
红药便顺着她的话道:“我也喜欢到处走走,母亲和嫂嫂们都说我坐不住。”
话虽如此,红药心里委实是替柳氏捏了把汗的。
继母难为,哪怕是隔了母的庶继女,应付起来也不是那么容易的。
柳氏却是一脸地淡定,轻掠着发鬓道:“这两个孩子平常在家很乖巧,老太太可疼她们了。”
说着便又回首,看向章家二女所在之处,面上有着明显的关切。
红药自知不好再坐下去,否则就真是窥伺人家的家事了,遂随意寻了个借口离开了。
说来也是巧,她这厢才走到青玉案边,打算与常氏说两句话,不想青画突然走来,轻声禀报道:“二姑娘,有个金二嫂来给您请安。”
红药怔了怔,一时没反应过来。
青画便又附在她耳边低语道:“金二嫂是徐五爷那边儿派来的。”
原来是金二柱的媳妇。
红药知道,徐玠收了金家一大家子当跟班,这金二柱夫妻都挺受重用的。
“她来做什么呢?”一面随着青画往外走,红药一面便问。
上晌的时候,徐玠才请萧戎捎来了一块猫牌,紧接着下晌又派金二嫂过府请安。
这刘瘸子一出连着一出的,到底要唱什么戏?
青画笑嘻嘻地道:“回姑娘的话,徐五爷也不知从哪里打听到了咱们二夫人做寿,方才叫人送了份儿寿礼过来,老夫人特别高兴,就说让金二嫂过来给姑娘请安了。”
这由头倒是找得不错。
红药掏出帕子来装模作样地拭着唇角,心道徐玠这厮可真太会来事儿了,成天在刘氏跟前晃悠,嘴巴跟抹了蜜似地,把刘氏哄得恨不能马上就把红药嫁给他。
出得屋门,青画便将红药引去了东厢房,金二嫂正在屋中候着,见红药进来了,忙上前见礼。
青画很知机地退了出去,红药便开门见山地问:“是五爷叫嫂子来的么?”
金二嫂笑道:“回姑娘的话,是我们爷叫奴婢来的。我们爷让奴婢给姑娘带句话。”
说着她便往前踏了两步,快速而又轻声地道:“爷说那铜匣里头的红布下有东西,请姑娘尽早瞧一瞧。”
语毕又退后些,提高音量大声道:“爷说了,梅氏百货过两天会出一批新头面,到时候给姑娘送些来,请姑娘帮着分送各房。爷最近忙,就不亲来了。”
她有着一副好嗓门,洪亮而又脆爽,这一席话,估计整间院子的人都听见了。
便在她语声的掩饰下,红药自袖中取出铜匣打开了,依徐玠所言,于红锦垫布下找到了字条。
那字条上只潦草地写着四个字:
【小心石塔】
红药心里咯噔了一下。
石塔?
怎么又是这东西?
皇城都快清空了,这东西倒还没清干净么?
可是,她如今又不在皇城,这还怎么……
不,应该不是这样的。
红药突然福至心灵,搞懂了徐玠急急递信的用意。
他让红药留意的不是皇城,而是定国公府。
徐玠这是在提醒红药,国公府可能会出现石塔。
这还没完没了了。
红药心下一阵烦躁。
皇城那些鬼鬼祟祟东西,在离开六宫之后还不消停,又开始在外头作怪了。
作,作不死你们这群妖精!
红药拧眉恨了一声。
这石塔还真就跟她扛上了,走哪儿都有这鬼东西。
都怪红菱。
要不是当初被她半夜吓醒,也就没有接下来那些事,红药也就根本不会注意到这古怪的小石塔。
气哼哼地将字条收了,红药也没心思多说什么,只让金二嫂转告徐玠“知道了”,便与她一先一后出了东厢。
恰好此时常氏陪着几位夫人出来散酒,当中亦有柳氏带同两个继女,以及苏氏等人,一行人鱼贯而出,笑语盈盈,沿游廊转西,想是要出西角门前往云溪赏玩。
便在这时,走在红药身后的金二嫂,忽地轻轻“咦”了一声。
这声音很轻,也就红药听见了。
红药心头一凛,以为金二嫂发现了什么,忙悄声问:“怎么了?”
金二嫂先没说话,只往周遭瞧了瞧,见青画远远地站在角落里,并听不见此处的动静,她便凑去红药耳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