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药闻言一滞。
安三娘……死了?
这怎么可能?
昨天她不还好好儿的么,怎么一夜过去,一个大活人就这么没了?
“你问清楚了?当真是安三娘没了?”红药不由自主地追问道。
委实是这消息太过突然,让人难以置信。
荷露亦是一脸地不敢相信,此时闻言,身子忽地颤了颤,也不知想起了什么,整张脸白得发青,低声道:“婢子是亲眼瞧见的。”
她咬着嘴唇,语声艰涩而断续:“她……她的尸首就在小莲塘那边,才被人……被人捞上来,婢子去的时候正好瞧见。”
言至此,她又明显地颤抖了一下,面上再无一丝血色,颤声道:“太太,她……她不是一个人死的,她是和……和个男人抱在一起……一起死的。两个人都……都没穿衣裳。”
这句话似是耗尽了她的力气,待最后一字离唇,她身子忽地一软,仰面栽倒。
众人俱皆大惊,幸得鲁妈妈早有所觉,抢上前扶住她,这才没让她摔倒在地,饶是如此,红药亦吓了一跳。
“太太放心,没事儿,荷露这是背过气去了。”鲁妈妈到底经老了事,此时亦无一丝慌乱,拿指甲在荷露的人中处掐了两下,荷露“嘤咛”一声,悠悠醒转。
只是,人虽醒了,面色却还是一片惨白,站也站不稳,鲁妈妈叫两个婆子将她架住了。
红药见她显是受了大惊,红药心下颇为不忍,忙吩咐那两个婆子道:“你们这就把荷露扶回屋躺着,再给她吃两盏糖水,让她好生歇一歇,别让她身边离了人。”
说完了,又叮嘱鲁妈妈:“妈妈这几日让人给她替个班儿,让她好生睡上一两日,想也就好了。”
当年红药头一次瞧见死人时,亦是如荷露这般,怕得浑身发软,过后狠狠歇了几日,再拿什么事情打个岔,也就过去了。
“太太,要不您先回避一下,由奴婢带上几个人去盯着可好?”鲁妈妈小声提议到,语中不无劝阻之意:
“到底这事儿不吉利,太太成亲也没几日,这等凶煞之事,还是少沾为好。”
这般说着,她的视线便扫向了红药的小腹,意有所指地道:“太太是金贵的人儿,犯不着为这些破事儿脏了眼睛。”
话虽寻常,意思却颇深。
她这是怕红药万一有了身子,那腹中胎儿却是极娇弱的,如何能经得住这等凶事?
况且,听方才荷露所言,安三娘之死,诡异万状,其死法更是不堪到了极点,其间可能还牵扯到一些不好对人言之事。
红药乃是新婚小媳妇,不宜于表现得过于活跃,由鲁妈妈出面,则便宜得多。
飞快想明个中要义,红药爽快地应下了:“就依妈妈的意思。”
鲁妈妈松了口气。
聪明的主子,皆是能听得进劝的,红药显然足够聪明,这让她颇为欣慰。
见鲁妈妈一脸地如释重负,红药不禁失笑,掩袖道:“妈妈以为我多想去呢?实则我还真懒得动弹,若不是外头闹得太厉害,我连院门儿都不想出。”
自得了荷露禀报,红药也确实有些意兴阑珊。
她不想去看尸首。
前世看了太多,这一世,她只想离这些远远地,最后永远不要触及。
鲁妈妈见她毫无芥蒂,心下越发欣慰,向红药躬了躬腰,便叫上几个精明的婆子,一行人疾行而去。
红药则带着余下的丫鬟仆妇,重新回到了影梅斋。
她原想瞧会儿话本子的,只是,人虽坐下了,一颗心却吊在半空,半天也翻不过一页去。
她索性丢开手,命人挪了张绣墩,披上厚氅、捧着鎏银手炉,坐在廊下闭着眼睛晒太阳。
天气好得教人惘然,阳光自檐角倾泻而下,兜头盖脸披了满身,青砖地上涂了一层薄金,踩上去,那金粉便跃上了裙角,又自裙角卷上腰带。
红药被大太阳照着,人有点恍惚,总觉着今日发生的一切不像真的。
丸砸不知从哪里冒了出来,迈着猫步、晃着尾巴尖儿,悄没声在她脚边爬下,两个前爪揣在肚皮下,学着主人的样儿,眯起一双翠绿的猫眼,也晒太阳。
红药疑心自己盹着了。
待意识稍稍回复时,她发现,门外喧哗早已停息,院子里静悄悄地,两个小丫鬟挨在门边,扒着门缝往外瞅。
而后,一个梳羊角辫的便小声道:“鲁妈妈来了。”
另一个则脆声道:“那我告诉太太去。”
语罢一转头,便见红药正坐在廊下笑,笑容像开在春风里的花儿。
小丫头看得呆了呆,一时竟忘了要说什么,那厢芰月并莲香几个大丫鬟便笑她:“这丫头莫不是傻了?”
红药也笑了,朝她挥了挥手:“我听见了,你别回话了,去把门打开,鲁妈妈来了就让她去西次间说话。”
她原本也就在等消息,此时自是急欲知晓详情。
不一时,鲁妈妈果然领着人回来了,听了那小丫头传的话,她便依言去了西次间。
西次间雕花窗漏下几束阳光,红药的身影便嵌在这光影间,堆鸦般的发髻上簪着芙蓉花钗,宝光灼烂,越发衬出她眉眼如画,精致得宛若画中人。
鲁妈妈不敢多看,低头上前见礼,又道:“启禀太太,奴婢把事情都打听清楚了。”
红药当先便问:“安三娘果真是像荷露说的那样死法么?”
非是红药不相信自个的丫鬟,实是那种死法,有点太过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