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三酒被紧紧挤进升降梯最里头,面具赋予她的那一个松弛肚子,正贴在面前一个女人后背上。因为这一点,她已经挨了那女人好几个白眼;升降梯却还在长长的梯井里不疾不徐地往下落,并不因为谁的难受而加快一点儿速度。
在麓盐的坚持下,林三酒、谭章和一整小组的人都挤在了同一个升降梯里;足足十几个人,彼此肩膀碰着肩膀、呼吸撞着呼吸,都仰头等着升降梯早点把门打开。与她不同的是,这个小组也不知是下去出什么任务的,人人面色紧绷,甚至能听见他们不住吞咽口水的低低声音。
“再让开一点!”
前方的女人终于忍不住了,回头朝林三酒斥了一句。也实在不能怪她态度差,任哪个女人都不会愿意让一个形容粗陋的男人紧贴着,用松弛肚子来回摩蹭自己后背的——“你难道没有进化吗?”她满脸厌烦,用眼角上下刮着林三酒:“进化者的肚子怎么会这么肥!”
林三酒在这种事情上,态度一向好极了。
“对不起,”她一边点头,一边吸进肚子往墙上贴,不过面具制造的假肚子,并不会因此而减小多少——毕竟她本身的小腹肌肉紧实,几乎没有往里缩的空间了。“我已经完全靠在墙上了……”
谭章又一次眉头紧锁、充满疑虑地看了她一眼。这个年轻人的眉毛似乎从来没有松开过——是因为那女人的话而起疑了吗?
短发女人扭回头,往前挪了挪。她的几个组员看了几眼,倒因为这一个小插曲而稍稍松懈下了表情,彼此开始了轻声交谈。
“出事点附近已经被锁了两层,”一个矮个子男人首先开口说话了。他此刻面色不大愉快,因为他不仅矮,而且也挺胖。“……我们出去以后,有起码大概五百米的距离是友好的。”
“友好”应该是意指那附近都在十二组织成员的控制下;林三酒刚才悄悄听了一路,摸索出了好几个词的意思。
“都锁了两层,怎么还要我们下去?”站在她面前的那个短发女人问道。
她的几个组员扫了她一眼,矮胖子哼了一声:“两层哪里够?”
“可我们没有做过密度这么高的封锁隔离,”短发女人一时忘记了身后讨人厌的中年男人,带着怀疑分析道:“也没有和这么多人、这么多种不同的隔离能力连接过……如果过程中出现什么能力反噬的话……”
一个站在门口的高大男人,忽然沉声开口了。他似乎是小组的领头,语气不容置疑:“各人拉开距离,分出区域,测试过后再以点连线。”
林三酒默默地听着他们交谈中的每一句话。不管造成了f区船体破损的原因是什么,后续处理似乎都复杂棘手之极;听起来,这一整个小组的人竟然好像都是拥有隔离能力的进化者……也不知道要把f区封上多少层才够。
她正沉思时,升降梯无声无息地停住了。
“走呀,挤死啦。”麓盐也和林三酒一样缩在最里头,伸着脖子催促了一句。
那个小组组长循声看了角落里的三个人一眼,目光转了转,神色有点儿迷惑。大概是觉得不管这几人接下来干什么都不关他的事,他很快就挪开了眼睛。
三人是最后走出升降梯的。谭章打了声招呼,跟着那个小组的人一起消失了——这说明,停泊港与陷入重重封锁的f区恰好是同一方向;这可不是个好消息。
“就在前面,走两百米左右下一段台阶,e-14过道上就是了。”麓盐指了指反方向,“我就不去了吧?他们本来非让我去……但你不就是干这个的吗?我真的很不想再看一次了,怪恶心的……到处都是。”
与f区的灯火明亮不同,那个方向上只亮着一排应急灯;巨兽肚腹般的广袤空间中,涂抹着铁灰色的浅淡雾气,一点点深下去,渐渐地没入了幽幽的昏暗里。除了隐隐的钢铁骨骼脉络,从这儿一时看不见昏暗深处藏着什么。
“啊,我不是说死的人恶心,我、我只是……反正你别乱说。”麓盐突然醒悟过来,有点不好意思地低下声音,“说不定船上还有他们的好友什么的,听了可能会更加受打击……我又不认识死的人,所以才……他们死了我也觉得很不幸的。”
这种反应,在末日里其实已经算得上有良心了吧。
林三酒举起那条象征性的毛巾,点了点头。麓盐又拉着她嘱咐了好几句,似乎不大放心把任务交给她——这个小姑娘哪里都好,就是话多啰嗦了点儿。
好不容易告别了麓盐,林三酒顺着她的指示很快就找到了那一段长长的台阶。台阶下是一片以细密铁网编织成的空地,隔着细细的眼儿只能看见下方一片幽黑。在昏暗的应急灯光中,两侧分别有几个通道入口,其中一个通道入口的旁边,正写着“e-14”。
她四下看了一圈,朝e-14走了过去。
每一步都激荡起了低低的回音,在死寂幽静的空间里一圈圈地传开。越海号太大了,尽管与人声鼎沸的f区同在一层,这一部分却像是早已荒弃,多年没有人来过了似的。
不知道谭章会在停泊港守上多久呢?
船体破损,正需要飞行员驾驶维修船进入太空,从外部补救;就算夜行游女的飞行员不止他一个,也总该有别的什么任务派给他……
至于波西米亚,她倒不是很担心。那个家伙跟狗似的,要是打开一包吃的,说不定她就能闻着味儿找过来。等与她一汇合,就是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