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前看去,其他两个人的确看也没看那个女人一眼。
“一个老练的诳语师对这种情况肯定司空见惯,但对要进行出道表演的新手来说,估计是不小的心理压力。”男人咀嚼着橘子说道。
“你对诳语很熟悉吗?”
“应该比一般人熟悉吧。姑且也是这个美停馆的馆主嘛。对了小哥,我叫阿布,你可以直接叫我的名字,没关系的,大家都这么叫我。”
我点点头,重新把注意力集中到舞台。那个光头诳语师额头很明显见了汗,脸上的刀疤也有点充血发红的痕迹。
话说回来,诳语到底是个什么东西我还不清楚。阿布刚才说这个诳语师要表演的是叙形式的诳语。叙形式的诳语。这又是个什么东西呢?而这个光头,他现在开始到底要干什么呢?
“其实我是个傻子!”光头忽然大喊一声。
我吓了一跳,转头看向阿布。阿布见我看他,无奈笑了笑。
“最低级,最老套的开场方式。但对于紧张的新手来说,也是情理之中。”
“然后我从来不穿衣服!昨天!我就不穿衣服奔跑在大街上!我tm一个劲儿地跑啊跑啊跑!跑着跑着我居然就飞起来了!!”
我愣了一会儿,旋即忍不住嗤笑了一下,摇了摇头。
“叙形式里最常用的一种手法——极端夸张,也称爆炸。知道为什么吗?因为这种手法要把一切赌在说出口的每字每句上。每字每句都是包袱,所以称为爆炸。小哥,你是第一次看诳语吧?那应该挺新鲜的。”
我看着舞台,说:“这不就是低俗一点的喜剧演员么。”
阿布没有回答我,嘴角抿着浅笑,他的手臂靠在前面的椅背上俯身凝望舞台。
“慢慢看就是了。”
二十分钟后,等李山讲完,整个场馆都安静了下来。说完最后一句后光头便安静了下来。他低着头,闭着眼。
诳语到底是什么我还是不太清楚。但我想收回之前的话。
诳语师也许并不是低俗的喜剧演员。
良久,光头半起身,重新跪在舞台上,向观众席毕恭毕敬地行礼。
“表演就到这里。”
没有掌声,也没有骂声,场馆无比安静。
光头起身走向幕后,从舞台消失了。
“我不该说诳语师是低俗的喜剧演员。”我对阿布说。
“我也不该说的。看来有时经验也会蒙蔽一些东西啊。”阿布笑了笑。
“什么?”
“开场。虽然很老套,但听完了,觉得除了这个开场外,应该再没更合适的开场了。”
“我是个大傻子。”我轻声念出。
阿布哈哈一笑,“怎么?小哥,你也想试试讲诳语?”
我摇了摇头,问道:“所以诳语到底是什么东西?”
“我倒想反过来问小哥,你听完李山的诳语——虽然是个新手的表演,你有什么感觉没?”
我低头看着手里的食物。是橘子。还剩下一半。
最真实的感受是,听诳语的时候,我忘记了自己是在吃橘子,而不是别的什么。但这么说等于没说。
“说不清,挺奇怪的感觉。”
“有感觉就好。有感觉,就是诳语师的胜利啦。虽然这次没几个人看,但只要有观众有感觉,那就是不错,诳语没什么了不起的,诳语师更是如此,甚至可以说地位低下,卑贱。”
阿布转头看我,说:“现在电视啊广告啊把诳语宣传得天花乱坠,什么惊动世界的最惊奇的故事,最意想不到的表演之类的。
小哥,你以后要是看到这类宣传就当屁放了就好,那都是商人为了让人掏腰包才花钱找人编出的瞎话。”
阿布的脸上看不出明显的情绪波动,他的双眼盯着舞台。
“诳语这个东西,它会诞生于世,究其本质,是因为当前社会需要供人消费娱乐的‘小丑’。”
“小丑?”
“没错。不知道你发现没有,诳语这个东西,是非常自由的。因为只要能调动起观众的喜怒哀乐,那就算是成功。但也有个大前提。
这个大前提乍一听会觉得无理取闹,但动脑子仔细想想,就会觉得是情理之中的事情——表演诳语时,诳语师绝不能说真话。因此,这个世界上知道诳语的人,绝不会相信诳语师说的每一句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