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殷青筠到时,福熙殿中已坐了许多人,只是高阶之上的座位还是空着的,世家命妇们带着女儿已各自寒暄了一阵,挨着落座。
殷青筠入了大殿,立即有娇俏的小宫女上前指引着她到了预先安排好的位置。
只是不巧,旁边的姑娘长裙翩然,白嫩的面颊染了些微红色宫灯的光亮,一双水漉漉的眸子转过来看着殷青筠,明显的愣了愣,还是旁边的如菱叫了声姑娘,她才回过神来。
两人都没有想到,陆皇后居然将她们的位置划到了一起。
礼部安排宴会,各自贵女位置都是好生记下,呈给陆皇后过过目的,若说她对这宴会不上心是不大可能的,但要是上心了,故意让顾雁婉坐在殷青筠旁边,那她安的什么心思就有些耐人寻味了。
小宫女略抬头看了眼殷青筠的脸色,怯生生问道“殷大姑娘?可是有哪里不妥吗?”
哪里不妥,她觉得哪里都不妥。
上辈子顾雁婉可是嫁给过萧祉的人,这辈子也同样是贼心不死,叫她怎么能跟她心平气和的坐在一处。
殷青筠扫了眼席上那些熟悉又陌生的脸庞,瞧见不远处永昌伯夫人关氏正对着自己笑了笑,也跟着弯了弯嘴角,算是回了礼。
“没什么,你忙别的去吧。”
殷青筠敛了敛神色,迈步走向席面,坐在了顾雁婉旁边的位置上,青岚帮着她整理了下裙摆才退到了一边去。
几个临近的贵女都是各自相熟的,勾着头在一起聊着笑着,殷青筠和顾雁婉两人却是目不斜视端端坐着,一派苦大仇深的模样。
其他人也不好上前惹她们两人的晦气,只得离远了些,生怕到时候火烧起来了被殃及到。
对面的男宾席里两位皇子亦是比邻而坐,一个腼腆地笑着,跟前来殷勤恭贺的臣子们说着客套话,却明显地有些招架不住。
另一人静静坐着,一身白玉色竹纹长袍衬得他身形颀长,气质清贵矜冷,却剑目生寒,恍若寒冬里的冰霜一般,叫人不太想凑近去得冷眼。
殷青筠向萧祉看去时,他也正好抬眸向这边看了过来,殷青筠袖间细嫩的掌心陡然生出些微濡汗来,慌忙别开头去。
萧祉见殷青筠移开了目光,先是剑眉微微蹙起,良久之后才缓缓舒展开,嘴角无知无觉地浮现出一抹极轻极淡的自嘲之意。
也是,如今两人身份有别,他只是个无权无势不受宠的皇子,她避嫌也是应该的。
殿里又热闹了一阵子,有宫女挨个斟酒奉茶,到了殷青筠这里时,她摇了摇头道“我最近身子不大爽利,替我换壶茶来吧。”
宫女福了福身,记下了,又扭头去问旁边的顾雁婉需要添置些什么。
顾雁婉本来也想开口叫她们把醇香的果酒撤下去,可一见殷青筠比她先开了口,柳眉轻轻一皱,憋着脸脸色十分不好看。
“不必了,今儿是皇后娘娘的寿宴,臣女本该喝些果酒为娘娘祝寿,没得以茶代酒败坏了娘娘兴的。”
顾雁婉说出口的话有多酸,大抵她自己都没闻出来,反倒是临近几个贵女听了之后面面相觑,觉得她今日实在有些反常。
顾雁婉出身将门,喝些果酒无伤大雅,可有些书香门第人家的姑娘却是滴酒不沾的,哪里像她说得那般。
“顾姑娘这是怎么了,往日可是七巧玲珑似的心思,怎么今日就”说的话这么得罪人。
知道的以为顾雁婉是口无遮拦,不知道的还以为她仗着自家父亲在朝中得宠,故意在这种大场面上阴阳怪气讽刺旁人。
“诶,别咱们还是别管了,估计她是跟殷大姑娘坐在一起,气岔了,才如此口不择言。”
其余人跟她们二人皆无仇怨,自是晓得这个时候不能凑上去,虽然素日里跟顾雁婉关系不错,但是这种事情谁都不愿插手,要闹让她们自己闹去。
天色渐渐黯下了,四角的琉璃宫灯中的光亮将殿中照得亮如白昼,司仪的报唱声响起,皇帝和皇后盛装缓缓走进大殿,寿宴就正式开始了。
先是一水的清嫩舞姬身着霓裳彩衣鱼贯进了殿,就在殿中央的猩猩红的地毯上跳起了舞来,水袖翩跹,旁边又有乐师辅奏,这就是权贵之间最喜的歌舞玩乐,觥筹交错间众人皆是笑脸相迎,分不清真假。
殷青筠清楚地看到了对面的萧祉眉头紧皱,十分不耐的样子,当即就想起了他不喜热闹的场合的传言,白嫩的掌心捧在清茶,轻轻笑了笑。
说是寿宴,定然少不了众人进献寿礼这一遭,皇帝赏了一大堆珍奇古玩绫罗玉石,然后从其中挑了一对成色极好的南海东珠制成的耳坠,并亲自给陆皇后戴上,“皇后多年打理后宫,诸多操劳,实在委屈你了。”
皇帝对这个继后没有什么感情,甚至因为她母家近年来越发张狂,跟她之间也生了许多龃龉。只是今夜如此重要的场合,皇帝这种干巴巴的话说出来实在让陆皇后有些面上挂不住。
但陆皇后在后宫摸爬滚打了二十多年,什么困苦没经历过,恩爱夫妻那套戏码演了十几年,如今更是信手拈来。
她带着金色护甲保养得宜的手抚上鬓角,那处的眉妆画得十分精致,眼尾轻轻一勾,凤眸中便生出无边的风情,“臣妾身为六宫表率,自是要身居其位谋其事,不过陛下一向专门朝政,后宫姐妹甚少,又都是好相与的,臣妾累不着什么的。”
陆皇后说的也正是众人的心里话。
谁都晓得皇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