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胥听到了外边的喧嚣,也察觉到了薛继看他的神情,直起身按了按腿上包扎好的伤口,又看了看门外,皱了眉。
“能明目张胆追上门来,我该说他愚蠢还是狂妄?”
薛继一听他开口,抬起头看他脸色,见秦胥撑着一旁要起身,赶忙搭把手上前搀扶。“王爷这是要出去?”
秦胥嗤了一声,忍着痛意迈步出了厢房,回头看了看薛继:“他们再有天大的胆子也不敢明抢,为什么不出去?”
薛继还是没想明白,这人敢在京城里明目张胆动刀剑也罢了,怎么还敢寻上门来?这会儿看着宁王大有要出去会一会的意思,他到底是拦啊还是不拦住啊……
还没等两人到门口开门相迎,天上又炸开了一束烟火,秦胥刚跨出的一步僵在半空,抬头看了看,烟火散去后漆黑的夜空只剩一丝丝余光,很快恢复了平静,仿佛什么也没发生过,就连外面的砸门声也停了。
“主子,人好像走了……”王衢挤着门缝悄悄探了一眼,面露喜色,回头呼道。
秦胥听了这话,哼了一声便转身要回厢房去,只是到了檐外灯笼下停住了。薛继看这王爷又站在原地不动,问也不是不问也不是,进也不对退也不好,要多尴尬有多尴尬。
秦胥恍若无人一般又抽出了衣襟里捂着的账册,他不忌讳,薛继却紧张了,谁知道这东西他能不能看?
再三犹豫,薛继还是试探着开了口:“王爷,听闻太子曾私下召见兵马司统帅袁翳……”
秦胥“哦”了一声,将账册重新捂回怀里,惹得薛继心底暗叹他无聊至极,好好捂着就捂着,这一会儿拿出来一会儿捂回去,也不嫌麻烦。
“能想出这么愚蠢的主意,丞相是跟太子闹翻了吧。”
这话说的肯定,薛继不由得惊诧,宁王离京数月,这耳目倒是一点不闭塞!
秦胥只看他一眼便看穿了他心思,轻笑了一声,又道:“用不着人传信,猜就能猜到。二哥那脑子……还没圈里畜生的好使。”
这人张口就辱骂太子,他贵为王爷说了或许无罪,薛继听了却更是尴尬,接也接不上来,答又不知道该不该答。
没等人答话,秦胥又嗤道:“你说你天天作戏也不嫌累,好好一个富贵人家公子少爷,学什么谨小慎微?”
薛继心里又捏了一把汗,只得讪讪笑了笑:“这不是到了京城了,遍地都是贵人,不谨小慎微就得丢了命了。”
秦胥仔细看了看眼前这分明没有半点恭谦气质却非要伏低做小的人,心底莫名有些烦躁。“我不喜欢这虚假的嘴脸,跟你主子一个模样。”
薛继这面上功夫做了一年有余,此时此刻被人三言两语激的几乎撑不住,您是王爷您说得对,今日您喜欢真实的,好明日不乐意了又喜欢识趣的,谁有这么多条命给您换口味?
再说起这个主子的事儿,他可明里暗里从来没管安王叫过主子,怎么这些达官贵人就认定了他主子是安王?
薛继心底还在倒着苦水,秦胥看他神情和身上冒出的怨气,突然笑了:“这就对了,把自个儿装成孙子有什么意思。”
薛继一愣,心里连弩一般的怨言突然顿住,不知不觉间做了三年的样子突然淡去,原先属于他的固执和傲气重新回到了脸上。
秦胥嘴角又上扬了些,抬手拍了拍他肩膀:“本王歇了,你退下吧,明早让人备马,本王要入宫复命。”
话音一落,也不管薛继应不应,进了屋关上门吹灭烛灯便睡去了。
薛继回过神再隔着门面看屋里一片漆黑,说不出是什么感觉,倒是胆子大了不少,声音不大不小嗤了声:“您倒是自觉,不知道还以为您是我主子呢。”
明明是熄了灯的屋子,里边的人突然又喊了声:“你要是想,这时候改换门庭也来得及!”
“嗬,您耳朵倒是敏锐。”薛继轻叹着摇了摇头,朝里边应道:“我没有主子,也谈不着改换门庭,您赶紧歇下吧!”
伺候好这尊贵的爷已经是戌时末近亥时了,自从知道了沈玉容有孕,薛继每夜这时候都要催着人歇息,于是这一头厢房刚熄了灯他便赶去夫人屋里照顾着,倒是厢房里卧着看窗外星光的人神情有些复杂。
没有主子?
有点意思。
一早秦胥就借了薛继给他备的马,揣好前襟捂着的账册,急急忙忙入宫去了。
薛继也顾不得蜀郡的事情如何收场、是何结果,因为再等一轮日升日落就是他进考场的时候了。
贡院同去年春日来时见的差不多,不过一旁的青葱枝叶成了枫红或枯黄,身上着的薄绢纱衣换成了厚缎绒袍。
这一回褚邱也是费了大劲,硬是闷在府里称病整整一个月,把恩科这个摊子推了出去。所以薛继站在贡院门外时,正坐其中一身锦衣官袍的人换成了江晏,左侧是礼部尚书于桓,右侧是新官上任不久的吏部尚书容彻。
仔细一看,太子失了势,这是两位王爷分庭抗礼呢?
相比上一回,这一次座上官员都已是熟悉的模样,薛继心底的紧张消退了不少,信步进了考场,坐在自己的考间里,待钟声一响,提笔便挥墨书写,洋洋洒洒千字文章,这一动笔,忘了昼夜,也忘了春秋。
三日后,薛继回到府上,换下了积了一身腌臜的衣袍,好一番沐浴洗漱,终于是神清气爽。
沈玉容面上带着浅浅笑意,也不问他考试如何,只指使着柴胡下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