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孙冲坐在船舱里,一口一口的啜着浓茶,他已经两天没睡觉了,大船上只要有惨叫声传来,他的嘴角就会抽搐一下,然后继续喝茶。
小船也不安稳,竹子做成的外壳被什么东西抓走了,露出一格格的铁,狗子奸笑着在铁上面涂满了药汁,并且松开了固定铁的绳子,一整晚都抱着强弩仰面朝天的躺在船舱里,结果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
在小船随着船队进入运河以后,袭击的事情才慢慢平息下来,长孙家的护卫损失的极为惨重,却无人知道是被什么东西所伤,只要没办法解释,人们自然而然的就会想到神怪上去,岳州惨死的恶鬼前来寻仇就成了唯一的解释。
长孙冲在白天去了大船上探望自己的护卫,老头子忽然问只在吃烤鱼的狄仁杰:“小子,你明明知道是什么东西,为什么不告诉他,让他眼睁睁的看着自家的侍卫死伤惨重,好像你师父和他关系不错的样子。”
“无舌爷爷,就是因为关系好才不告诉他,要不然他们家就死不了人,死不了人就没办法把仇恨结的更深,和那些坏蛋成不了敌人,就会成为陛下的敌人,您认为该选择和谁成为敌人?反正我师父没有一丝犹豫的就站在陛下这边,小子以为师父的做法一定不会有错,这件事明知是非常麻烦的事,也必须把仇恨往大里搞。有时候帮他们家死人,也是在帮他,有些时候救人反而是在害他。“
无舌把自己面前的烤鱼往狄仁杰的身边推推,示意他接着吃,见他吃完了才捋着胡须说:“老夫死了以后,你多看着狗子这个笨蛋一点,不要让他被别人当刀子使。“
“狗子哥很聪明的,用不着小子提点吧。“
“聪明?这些日子里的作为就蠢得不可救药,一个大男人怎么就那么容易陷进情不可自拔,明明都是同一个闺女。只不过瘦了几十斤,怎么就让他魂都飞天上去了,哼哼,瘦的连屁股都没了,怎么能生养,还没有胖的时候顺眼。“
陪着长孙冲上了大船,狗子就仔细观察起大船上的痕迹。最后告诉长孙冲,杀人的不是什么鬼怪。那也爪子印也不是骷髅抓出来的,应该是一种鸟。
他拿自己的手比划了一下船舷上的痕迹确定的对长孙冲说:“一种很大的鸟,看样子像是老鹰,不过这么大的老鹰实在是少见。“
鬼怪很容易让人恐惧,可是一只巨大的老鹰就没有什么可怕的地方了,长孙冲打死都不愿意回到小船上去,哪怕自家的护卫跪求,他也不回去,一个人坐在船舱里一遍又一遍的调试一架八牛弩。他这一回给八牛弩上的是带着倒刺的巨箭,后面带着绳子的那种,这原本是岭南舰队出海捕鲸的时候才用的东西。
谁是最好的诱饵,当然是狄仁杰,可是狄仁杰打死都不去,出门的时候师父说过,谁死了。自己都不许死,全须全影的回家才是上策,狄仁杰向来都很听师父的话,尤其是这种事,师父的教导必须严格贯彻,一个天才被送去当捉老鹰的诱饵。狄仁杰想想就觉得太不值了,自己还有伟大的报复没有施展呢,万一出了事,找谁哭去?
说服不了狄仁杰,长孙冲就只好自己上,穿着甲胄坐在甲板上看着暮色霭霭的天空汗流浃背,狗子抱着八牛弩。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天空。
狄仁杰小心的把自己隐藏在小船暗格里面,只露出一双眼睛瞅着对面的大船,他对巨大的老鹰也非常的有兴趣,这样的景致不是谁都能看到的。
月亮升起来以后,天空变成了美丽的蓝色,圆圆的月亮就挂在平静无波的水面上,船队悄无声息地滑行,除了偶尔跃出水面的鱼,就寂静无声,船夫们也知道晚上出来很危险,所以都缩在船舱里不露头。
长孙冲头一回在心中升起了悲壮的意味,从小到大自己一直都是长安的宠儿,五岁能吟诗,八岁能作赋,如果没有云烨的横空出世,自己一定是长安最有才华的才子,有时候非常的妒忌云烨,因为这家伙好像才是天地的宠儿,几乎拥有一切,当他对自己的前途已经不看好的时候,云烨却长歪了,稀里糊涂的就成了长安三害之首,自己依然是长安勋贵们交口称赞的大才子,至于云烨,那是一个败类。士子中的耻辱,读书人中的囊虫。
人世间的事情奇怪就奇怪在这里,云烨这样的害虫不管干什么,皇帝好像从来没有恼火过,皇后也不断的亲近他,照顾他,如果不是长孙冲确定云烨和皇帝没有一丝的血缘关系,几乎就认为这家伙是皇后和皇帝没成亲之前的产物。
皇后是自己的亲姑姑啊,干嘛对云烨这个外人,比对自己这个亲侄子还要好?和公主作下了下作的事情,珠胎暗结,凭什么他的儿子还能统治八百里封地?如今公主更是名正言顺的住在他家里,如同妾婢,凭什么啊?
云家和自己家一样的在发财,凭什么云家就能正大光明的把银子摊在太阳底下晒?而自己家就要在烛光底下一遍遍的给银子涂药水?装金子的马车倾覆在长安街,金币滚的满地都是,凭什么长安人都把这事当成一个笑话来传说,那些御史言官都死绝了么?为什么都把手筒在袖子看笑话,就没有一个人想起来去皇帝那里告状?
想到这里,长孙冲心虚的四处观望两下,脸被臊的通红,提起手捂住发烫的脸颊,把头重重的在船舷上磕两下,他觉得自己这时候很像一个猥琐的小人。
才要站起来,就听狗子小声的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