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静更阑,众星攒月。
北召皇宫如病兽一般,无精打采地趴伏在月光中。明亮的宫灯点缀在漆黑的廊檐上,好似一双双饿得发青的眼睛。
焚着紫香的寝宫中寂静无声,偶尔有守夜的宫人偶尔打哈欠的声音传出来,却也将这个夜晚衬托得更加沉静。
他躺在温软的床榻上,望着明黄色的帐顶,恍恍惚惚,一时竟不知道自己是梦着还是清醒着。
突然,不知道从哪里袭来一阵风,将原本静静燃烧的灯烛吹得倏然一抖,整个宫殿顿时变得影影绰绰。看到如此变故,他的眼睛骤然张大,身体更像是被风吹动的黄幡一样拼命抖动起来。
他眼睛血红,口中吚吚呜呜地发着声音,像是在寻求帮助似的,他目光不断地在空旷的寝宫中逡巡着,却始终看不到任何人影。
身体的颤抖变得更加明显,忽然,他口鼻大张,像是被人扼住喉咙似的,猛地翻身起来,却不知为何,咕咚一声,无力地摔下了床铺。
气氛一下子诡异了许多,他靠着床榻,手因为用力过度而泛起了锋利的白色。眼睛如同被钉住似的,久久地定在半开的窗户上。
吱呀吱呀……
威风拂动中,花雕的窗扇如同是美人手中的团扇,晃晃悠悠。可他似乎并不这么想,只见他满脸惊恐,冷汗不停地从额上滑下,落进颈子里,将领口湿成了深色。
忽地,烛火像是被定住似的,猛然停止了晃动。
他倏地抬头望向龙榻旁的宫灯,同时却陡然觉得腮边一辆。
来了!
他艰难地咽了口口水,鼓足了勇气,循着那股凉气望过去。
不知是不是夜已过半,灯火显见地暗了下来,在这昏暗的灯光下,他最先看到的,是白色的裙裾。
心头咯噔一声,一种有虫子顺着后脊梁乱爬的感觉骤然升腾上来。
那裙裾静静地垂在地上,没泛起任何涟漪。
视线缓缓地,缓缓地上升,毫不意外地,他再次看到了那张已然成为噩梦困扰着他的脸。在若明若昧的火光中,她的眸子凛如霜雪。
那个人,那个永远不可能再出现的人,如今就真真实实地出现在他的面前。
“你……你到底是人是鬼?”
这是每次见到她,他都肯定会说的话。
她不说话,只是静静地望着他,好像在享受他的恐惧,又好像在思量着什么。
这种刻意的沉默在他看来,更是几乎能将人逼疯。
“你到底想要什么……”
他不依不饶,继续问着。
夜风将她的面纱轻轻舞动,好像是天上缠缠绵绵的流云,不过,惶惶不安的他根本无暇欣赏。他只是坐在地上,满怀期待却又害怕听到答案似的望着她。
“你回来……不会……不会只是为了吓我吧?”
他眉头紧皱,身体僵硬。
她的目光没有丝毫的波动,只是望着他,像是在用眼神将他凌迟一般。
吱呀。
窗扇又动了一下,轻微到几乎让人听不见的声音暧昧地传来。
他身躯一震,本能地望过去。
窗台上空空如也,硕大的月亮从半开的窗户中露出脸来,洒下了大片莹白的亮光。乍一瞧去,就像是冬日里的冰面,让人几乎能感觉到那清冽的寒意。
他皱皱眉,收回探究的视线,却猛地发现,眼前的女人已经不见了。
惶恐地四处张望了好久,他才终于定下心,瘫在地上大声道:“来人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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戎言目光如炬,手上微一用力,轻巧地翻上了屋顶。瓦片在他的脚下微微作响,像是此起彼伏的琴音。
凝神望着前方的白点,他略一咬牙,加快了脚程。风呼呼地吹过耳畔,将他满头长发舞得凌乱。
前方的人似乎感觉到他加快了速度,可那人并没再次加速,而是停□来,对着天空吹出了一声响哨,那哨声如同是鸟雀的叫声一般,骤然响起。
守卫的士兵听到哨声,像是闻到了腥味的鹰犬,警醒地望过去。可几人只觉得眼前一晃,却什么都没看到,于是只能悻悻地离开。
戎言避在屋脊后头,屏气凝神。同他追逐的那人也不敢轻举妄动,只是趴伏在漆黑的屋顶上,同他对视着。
卫兵整齐的甲胄声再次传来,二人就像是突然被提起的木偶一般,同时有了动作。
戎言斜身疾走在屋檐上,鬼魅一般朝那人欺身过去。那人双手撑开,好似白色的风筝,倏地往后滑了一丈,灵巧地躲开了他的攻势。
一招落空,他毫无在意,而是就势一转,向那人的侧方袭去。霸道的拳风近在眼前,那人眉头一皱,身子猛地一倾,便如斜插的杨柳一般立在了原地。白色的衣摆随着动作陡然扬起,宛若白色的波浪涌动在黑沉的天空。
呼……
一阵风没来由地吹来,戎言双拳紧握,抬头望去。
红色的身体在夜色中泛着微光,他望着那缕光,突然开口,道:“璇玑!”
白衣人眼神一凛,也跟着开口,“璇玑!”
璇玑低吼一声,稳稳地停在了屋顶上,流光溢彩的翅膀卷着风,蓦地收在了身侧。
白衣人见状,快速地瞄了一眼戎言的方向,接着便如离弦的箭一般,猛地向璇玑冲去,她身形迅捷非常,几乎只是一个眨眼的功夫,白色的影子就站到了璇玑的身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