牧徊觉得十一公主夏梨最近不太对劲,她动不动就望着自己出神,还一副若有所思的深沉模样。
就像现在,他正与十一公主同席而坐,面前是琳琅满目的荟萃珍馐和琼浆美酒,她却将木箸远远地放在一边,只撑着下巴望着自己发呆。
牧徊虚望了她一眼,轻轻地放下了手中的筷子,道:“公主可是有话要对徊说?”
夏梨听到他的自称,狠狠地抖了一抖,又狠狠地抖了一抖,还想狠狠抖一抖时,觉得这戏再演就过了,想想便也作罢。
“打扰王爷用膳了?”
“那倒没有。”
“难道王爷习惯被人这么直勾勾地看着吃饭?”
“……那也没有。”
“那王爷是怎么了?”
“徊觉得,公主应当是有话要说。”
夏梨将撑在桌上的手放下,搁在膝头,“王爷的感觉倒是挺灵敏的。”
“哦?公主莫非真是有话要说?”
夏梨扭捏了一番,道:“其实也没有。”
牧徊的眼中汪着温温的笑意,“那灵敏从何而来?”
“我随便说说。”
“……”
看着牧徊沉默不言的样子,夏梨踌躇了一会,还是开口道:“其实就是只听说过,没看过真的,有些好奇。”
“你是指听说过徊,但是没见过徊本人?”
其实是指,只听说过断袖,却没见过真的断袖。
不过转念想想,既然他本人就是断袖,那他那么理解其实也不是不可以。
“算是吧。”
“那公主打量了徊这么久,有什么看法呢?”
夏梨一本正经地问道:“你是要听真话,还是假话?”
牧徊脸上的笑意更甚了,“那就听真话吧。”
“王爷玉树临风,气质不凡,当真是人中龙凤也。”
“那假话呢?”
“我一点都不觉得王爷可惜了。”
牧徊闻言皱了皱眉头,沉吟道:“若是假话,那么就是公主觉得徊可惜了?试问公主,这可惜是指的可惜在哪?”
夏梨看着他,一脸惋惜道:“可惜在一种秋天才开的,很香很受欢迎的花上。”
“徊不懂,还请公主点拨一二。”
夏梨摇摇头,“我随便说的,王爷不要当真。”说着就起身道:“我吃饱了,王爷慢用。”
牧徊不明就里地看着她走远,待到快要出饭厅时,又见她缓缓回头,对着他的方向说了一句,他听罢立即呆若木鸡,风中缭乱。
本来夏梨的那句话不是说给他听的,奈何他是习武之人,端的是耳聪目明,便清清楚楚地听到了她说的是——
“可惜了一朵上好的菊花。”
牧徊听罢看了看满桌的饭菜,顿觉没了胃口,抻了抻衣袖也便起了身,刚走两步,就看见自家的侍从匆匆走了过来,满头大汗的,好像着急得很。
“王爷。”
侍从几步跨到了牧徊面前,行了礼道。
“什么事?”
“劳燕回来了。”
牧徊听他这么说,眉头皱了皱,而后就步步生风地回了自己的厢房。
劳燕是他豢养的一只海东青,一向是做信使用,它胜在机敏矫健,这差当得很是称职。
他刚回到房里,就瞄见了站在窗框上的劳燕,它的头灵活地转动,那双如姣好碧玉一般的双眼扫视着四周,带起犀利眼风。
牧徊将藏在劳燕青足白羽下的白绢解下来,手腕一抖,白绢上的字便一览无余。
桑城,六芒。白绢上只写了这四个字。
“王爷,可是顾相爷传话来了?”
侍从试探性地开口询问,只见牧徊除了轻轻地一颔首便再无动作,只盯着那白绢不动,好似那绢子能开出什么花来似的。
顾相爷是奕国的左相顾宸,他深受奕帝器重,与牧徊也很是交好,劳燕一般也只是负责同他送信。
牧徊盯着白绢,脸色明明暗暗了许久,才道:“琅琊回来了吗?”
“王爷,还没有。”
牧徊脸色颇为疑惑,道:“去了几天了?”
“已经有十天了。”
“十天了?”
算算他见到北召的诸位也是快十天了,琅琊手脚一向利索,去这么久还不回,着实有些不寻常。
“洪荒岛最近有没有动静?”
琅琊此处去的便是洪荒岛,此岛是青川以外的一个孤岛,最强佣兵民族暹罗世世代代都生活在这岛上,人命对于他们来说就是一个价码,只要出得起银子,什么人都会成为他们的刀下亡魂。
“奴才听到了一个传言,不知是不是真的。”
“什么传言?”
洪荒岛一向神出鬼没与世隔绝,如果有传言,很有可能是真的。
“洪荒岛主正在急着召回五位护法手上的不动明王令。”
牧徊眉头皱了皱,自言自语道:“不动明王令一向只作护法传位的标志使用,为何要急着召回……”
“奴才还听说,有两块被上任护法带离了洪荒岛,所以岛主现在怕是找到青川来了。”
上任护法?
“指的是洪荒内乱时叛逃的两位护法?”
“是,就是那两位。”
十年前,洪荒岛曾经出过一次名震青川的内乱,对于那次内乱,最权威版本就是——
上任岛主在内乱中被现任岛主所杀,并且有两位护法叛逃。
没错,只有结果,没有过程,关于过程的只字片语都被捂得严实,让人忍不住浮想联翩。
“可有洪荒岛主到了奕国的风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