醒来的时候天已经大亮,秦凤不知去哪了。
囫囵的吃下几个干馒头片,外加多半碗稀饭,没什么油水,严格地说其实并不好吃,不过也总比萝卜粥强些。
正收拾着碗筷,屋外一阵的敲门声。
“我是昨天来过的林静,秦玉同学在家吗?”
进屋的是个女孩子,秦玉的记忆碎片中还有一些对她的印象,的确是从前的同学,都是十五岁,花朵般的年纪,不过却没有花朵般的样貌,干瘦,甚至瘦小得像个孩子,还是不漂亮的那种。
秦玉拿出早就准备好的读书笔记,秦凤一直很小心的收着,这么多年过去,来的路上也是风餐露宿,依旧保存的很好。
“我还以为你不肯的。”她的嗓音意外的圆润,可以让人忽略她的干瘦,“大家都知道你读书嘴好,要不是之前……”
林静没有再说下去,即便年纪不大,她也知道这件事是很容易让人尴尬的。
“没什么,运气不好罢了,再说在咱们黄玉山庄,读书再好有没什么大用,难不成还去考秀才吗?从先祖被家族放弃的那一刻起,这条路注定是走不通的。”
“本来我也不想念的。大家都知道,我脑子笨。不过我妈她……”
“那你还看什么书呀?莫非还真惦记着考秀才不成?”门被推开,又进来一位姑娘,比起林静,她可要好看得多了,人还没进来,一串好听的笑声就已经进了屋,“你忘了之前最后一次考试那会儿,我是全学堂第五名,有一百九十分呢,连我都没敢想着要考秀才。你才九十八分,哈哈,要只算一门,那可是个优等生,但你却是好几门加在一起的分数。哈哈哈……”
林静的脸红了一下,她并不觉得对方是怀了怎样的坏心眼儿,也没有太过不好意思,事实上九十八分的她在学堂里也还不算太差,甚至还要算中等偏上的成绩。
进来的女孩名叫江娜,也是秦玉之前的同学,而且是来双石桥镇的所有同学中第一个找到工作的。江娜长得很漂亮,据说她还有一个更漂亮的姐姐,只是秦玉没有见过,才刚一来就被本地的守备大人看上,已经去家里提了亲,江家也不失时机的替江娜揽下了管理传讯玉简的美差,不累,而且离家很近。传讯玉简是一种很奇怪的东西,看起来很像大臣们上朝用的笏板,可以给距离很远的人传递声音,如果正好两人都在使用传讯玉简,还可以对话。
说实话,江娜可是一点都不喜欢管理传讯玉简,太烦人。从早到晚没个闲工夫,好像家里供着什么神像,人走马灯似地进来出去,踢破门槛子。而她本人就好像庙里的供奉箱,僵硬地吞进一份又一份香油。一想到这场面,她就感到一股凉意从脚底板直透脑门,她甚至觉得这还不如去走街串巷卖些吃食,推着小车满世界走,说不定还能遇上什么好事。
“你家有传讯玉简了,真厉害!”林静倒是颇为羡慕的,传讯玉简她自然是没见过的,不过也知道是什么,可能是来了个女生的关系,她也显得活泼了许多,“再怎么也该算是县太爷的待遇了。以后出去玩就不用大老远跑去叫你了,找个玉简一喊不就约好在哪见了嘛。”
“得了吧,还县太爷待遇呢,都是黄玉山庄出来的,谁还不知道谁呀?”对于这些,江娜倒是颇有些不屑,“整天介在那小屋子里一呆,憋闷都能把人憋闷死。那会儿咱们在学堂里多来劲,想干什么就干什么。去年不就有好多人要去参加什么县试,结果又有几个考上的,我看一个都没有吧。还不是咱们那臭老师,自己都没弄明白,参加了一辈子科举,县试都没过的人却来教咱们,也不看看自己够不够斤两。对了,今年那些家伙还跑来撺掇着我也去试试,才不去受那份洋罪呢!临了还要白瞎几文大钱,都考不了几分,不够磕碜的。谁会像石头那样有先见之明,早早的就跟着老魏头,我妈说别看老魏头那半间破屋子不大点儿,里面的书搞不好比咱们黄玉山庄里还要多呢。说起来那个老魏头这几年也是够惨的了,不过不是都说什么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嘛,来了双石桥镇,搞不好过些日子他还会抖起来呢!要我说,别的人都是白给,要是石头去了搞不好还真能弄个秀才当当。不过话又说回来,即使考上了也未见得很好,那么多人考秀才,考上了也还要考举人,考进士,就算一路过关斩将,中了进士,要是最后去了哪个穷山旮旯可就惨了,而且还是一辈子都不一定出的来,那样的官当着也憋屈……”
还真是服了江娜,她竟然嗓子不冒烟,就这么东拉西扯的,而且大有一直说到天黑也不歇口气的劲头,秦玉这时真盼着林静能说些什么,或者干脆进来个人,然而却并没有。
“对了,石头。怎么说咱也都是林家族人,而且总归是离开了黄玉山庄,你是不是也该重新开始练功了,就你这小鸡崽儿样子,好像风吹吹就倒了,现在都不一定打得过凤凰。”
秦玉脸不由一红,现在他真的很怀疑江娜是不是真的只有十五岁,说起话来好像那些上了年纪的老娘们儿,不过怎么说也都是为自己好,秦玉还是听得进去的。
“石头,过了年帮我守一天玉简吧,每天都守着那个破玩意儿,人都少活几年。”江娜的话听起来好像是在开玩笑,又好像不是,“正好这两天马大伟他们约我去游泳,我这都好久没游了,也不知会不会在他们面前出丑。”